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再幸福的家庭,都各有各的不幸
发布时间:2025-10-30 07:00 浏览量:1
1872年,托尔斯泰身边发生了一出悲剧,一个女人因爱情卧轨自杀。
这个悲剧让托尔斯泰内心震动,他深入探究时代,去考察这出悲剧的社会原因,于是就有了小说《安娜·卡列尼娜》。
托尔斯泰最初写的,只是一个失足女人的故事,创作中,托尔斯泰也在谴责这个女人。
可是,写着写着,托尔斯泰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大家只谴责这个女人?对男的却不加谴责?
因此,他的态度开始转变,从写一个人,变成写一个社会,从1873年开始创作,到1877年,小说经过12次修改,才终于创作完成。
小说出版后,大获成功,不仅为托尔斯泰带来财富,也为他带来巨大的名声。
曾有174个国外优秀作家评选最伟大的小说,排在第一名的正是写一名女性为爱出轨后又为爱卧轨自杀的《安娜·卡列尼娜》,而托尔斯泰那本大气磅礴的《战争与和平》,屈居第二。
小说通过安娜的故事,既抨击了社会的不平等,也告诉我们,没有一种人生是圆满的,再幸福的人生里,也有属于自己的不幸。
奥布朗斯基一家都乱了套,自从妻子发现他跟以前的法国女家庭教师有私情,就向他声明,不能再跟他一起过下去了。
可是奥布朗斯基却十分清楚,他不能和妻子分开。
尽管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悔改之心,唯一让他后悔的,也不是对不起妻子,而是没有将妻子瞒住。
在他烦恼着怎么求得妻子原谅的时候,收到了妹妹即将回来的电报,他喜形于色,觉得安娜的到来,会使他们夫妻重归于好。
安娜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很多的有权有势的男子,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奥布朗斯基的好工作,还是妹夫帮忙安排的。
奥布朗斯基八面玲珑,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受人尊敬。
这个人精敏锐地觉察到,安娜的到来,是解决家庭矛盾的主要契机。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恩爱夫妻,一起生育了七个孩子,有两个不幸夭折,五个健康成长。
可他自己知道,他不再只爱妻子。
安娜到来之后,对嫂子陶丽一番劝说,她说奥布朗斯基已经幡然悔悟,为此还编造了一系列的谎言,就连陶丽都相信了,觉得奥布朗斯基是真的在悔恨,她说:
有罪的人往往比无罪的人更难受,如果他能感到一切不幸都是由于他的罪过的话。
她接着说:
可是他既然有了那个女人,我怎么能再做他的妻子呢?
为了孩子,陶丽选择隐忍,她不忍心丢下孩子,不忍心离开孩子。
安娜说:
饶恕他吧,我比你更了解上流社会,这些男人干着偷鸡摸狗的事,可是在他们心目中,家庭和妻子还是很神圣的。
在安娜的劝说下,奥布朗斯基夫妻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虽然隔阂依旧,却已经不再水火不容。
人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别人看到的生活,它可能光鲜亮丽,可能和谐平静,还有一种是自己感受到的生活,可能只有自己知道,破破碎碎,充满问题。
在别人眼里,安娜是贵妇人,她的丈夫大名鼎鼎,能给她锦衣玉食,给她上流社会的生活。
可是,只有安娜自己知道,她的丈夫卡列宁,是一个顶顶无趣的人,卡列宁比安娜大二十岁,两人根本没什么共同的话题。
但结婚以来,安娜也勉强能够接受丈夫,她虽说爱不起来,但也没有抗拒,因为在她的人生里,还没遇到什么大的诱惑。
直到这一次,伏伦斯基的出现,扰乱了她内心的平静。
那一天,安娜与伏伦斯基的母亲同乘一辆火车,相谈甚欢,出站的时候,遇见了前来接母亲的伏伦斯基。
那一天,火车站一名看道工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因为天太冷把头裹起来,没有听见火车倒车,被轧死了,伏伦斯基给死者家属留了一笔钱。
伏伦斯基是个花花公子,英俊潇洒,却不想结婚,不喜欢家庭生活,在他看来,成立家庭,就是自找麻烦,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四处猎艳,寻欢作乐。
可是安娜却记住了这个对她颇为殷勤的浪荡子。
回到家,安娜对这次相遇,感到高兴,这不过是社交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平常事,不论是面对别人,还是面对自己,都没什么羞愧的,她感到那么心安理得。
然而,面对丈夫的时候,她的眼睛和微笑中没有了往日那种生机,她心中的火花好像熄灭了,也许是远远地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伏伦斯基,起初,安娜对此,还没有明确的知觉。
可是,伏伦斯基不顾安娜有夫之妇的身份,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她的心,也渐渐变了。
每次看见伏伦斯基,她的眼睛里就迸射出喜悦的光彩,嘴唇就会笑起来,有时候没见到伏伦斯基,她就会感到无限惆怅。
朋友们都看出安娜变了,有朋友说:
主要的变化是她带回了伏伦斯基的影子。
有些故事发生的时间不对,就会成为遗憾,有些故事发生的场合不对,也会成为遗憾。
安娜追逐炽热的爱情,终究会被这炽热灼伤。
在她的人生里,没有爱情,于是,爱情一出现,就像一道光。
在那个时代,安娜也知道,身为有夫之妇,她不该如此。
她对伏伦斯基说:
您的所作所为不好,很不好。
可是,面对安娜的指责,伏伦斯基却开始他炽热的表白:
难道您不知道,您就是我的整个生命?我不能平静,也就没法让您平静,没有爱情,就没有我整个的人。
安娜竭力运用自己的理智,想说些该说的话,但理智已经瘫痪,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软绵绵地说了一句:
咱们做好朋友吧。
伏伦斯基得寸进尺地说:
我们做朋友是不可能的,我们要么成为人间最幸福的人,要么成为最不幸的人,这全看您。
他继续说:
其实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求有权利抱有希望,有权利痛苦思念。
他们说话的时候,安娜的丈夫卡列宁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客厅里的人,都在打量着安娜三人,有人说:
这可是有点儿不像话啦。
卡列宁只坐了半个钟头,就离开了晚会,安娜没有离开,伏伦斯基继续他的表白:
我需要的不是友谊,我这一生只能有一种幸福,就是爱情。
安娜回家后,卡列宁决定,跟她谈谈这件有失体统的事,他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其他人既然都感觉到不对劲,那就是很不对劲了。
对安娜,卡列宁无所谓爱不爱,他要的是一种体统,是一种体面的生活,他不能成为笑话。
他对安娜说:
我要警告你的是,由于轻佻和不检点,你可能成为交际界议论的话柄。
他说:
有一些众所周知的礼法,是不可轻易违犯的。我们终生结合在一起,不是人为的结合,而是上帝的安排,破坏这种结合只能是犯罪。
对卡列宁来说,他要维护的,是一种礼法,是一种别人眼里看起来很好的生活,就连安娜都知道,他才不会在意,只是因为被大家注意到了,他才感到不安。
很多时候,人们看到他人的生活,都只是他人刻意维护的生活。
安娜对伏伦斯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卡列宁的介入而有所改变。
她还是沦陷在自己的感情里。
尽管伏伦斯基没有和任何一个同事谈过他的风流韵事,但他和安娜的事情,还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安娜怀了伏伦斯基的孩子,得知真相后,伏伦斯基脸色发白,他对安娜说:
必须了结我们这种处处作假的生活。
他告诉安娜:
把一切都告诉他,并且离开他(卡列宁)。
但安娜明白,如果告诉卡列宁,肯定会遭到一阵嘲讽,她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也不想败坏儿子的名声。
每当她想到儿子,想到以后他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抛弃父亲的母亲时,她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
她恳求地说:
这种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容易解决。
想到丈夫卡列宁,安娜感到厌恶,她心里想:
我是一个坏女人,一个堕落的女人,可是我厌恶撒谎,而他却将撒谎当成家常便饭。
卡列宁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安娜可伏伦斯基的感情,知道妻子暗地里的背叛,可是他什么都不说,这让安娜越发厌恶。
最终,出于厌恶和痛苦,安娜还是说出了实情,但卡列宁依然只是一句:
在外表上保持体面。
一切都说出来后,安娜反而一阵轻松。
在她没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虚伪作假的,过的是不清白的日子,在一切都说出来之后,尽管也感到痛苦,心里却是高兴的。
至少,从今往后,一切水落石出了,至少不必虚伪作假,不必欺骗了。
这天夜晚,她和伏伦斯基约会,第二天醒来,她才感到害怕,如果丈夫将她赶出去,她的丑事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她不知道,如果被赶出去,她能去哪。
她心里已经决定,自己先行离开,可卡列宁并没有将她赶出去,一切风平浪静,但这反而让安娜觉得更加可怕。
她不愿虚伪地活着,可是这世界擅长虚伪。
对卡列宁,安娜无法理解。
她也想好好过日子,也想有一个好名声,也想好好爱他,即便在没法爱自己丈夫的时候,她也想好好爱自己的儿子。
可是到后来,她终于明白:
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是一个活人,我没有罪,上帝生就我这样一个人,我要爱情,我要生活。
她愤怒地想,她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她找到伏伦斯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她想,如果伏伦斯基坚定地对她说“抛下一切,跟我走”的话,她会不顾一切跟他走的,可是,伏伦斯基并没有表现出她期待的反应,在他眼里并没有毅然决然的神情。
安娜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了。
他希望她离婚,带走自己的儿子,然后一起生活,可是,卡列宁不愿离婚,他只希望安娜不要在家里与伏伦斯基相会,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于是,他们天天住在一所房子里,却越来越陌生,安娜在外面与伏伦斯基相会。
可是有一天,安娜生病,不能去见伏伦斯基,就趁卡列宁不在家的时候,让伏伦斯基来到家里约会,却被去而复返的卡列宁撞个正着。
卡列宁告诉安娜:
为了情夫,抛弃丈夫,抛弃儿子,却又吃着丈夫的面包,这才是卑鄙。
卡列宁因为难以忍受,决定离开。
此时的安娜,正生着病,怀着孕,卡列宁离开后,安娜病情变得严重,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请求卡列宁原谅她:
能得到宽恕,死也安心些。
卡列宁担心他不回去,大家指责他,说他太不近人情,于是回到安娜身边,他回来的时候,安娜已经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可卡列宁多么希望她死呀。
病中的安娜,请求卡列宁宽恕她,卡列宁宽恕了她,并在心里产生一种宽恕仇人的幸福感。
在安娜的病床前,伏伦斯基也在,卡列宁对伏伦斯基说,他原本想报复,想离婚,很痛苦,可是现在,他决定和安娜在一起,这是他的责任,作为丈夫的责任。
他宽恕了妻子,原谅了她的不忠和背叛,怜悯她的痛苦和痛悔。
他也宽恕了伏伦斯基,对安娜刚出生的孩子,他怀有一种别样的慈爱。
过于在乎礼法的人,会在礼法中献祭自己。
他们被自己困住,且甘愿被困在里面。
安娜痊愈后,也决定跟卡列宁好好生活。
可是,她对伏伦斯基,并没有死心,尽管伏伦斯基不改风流本性,可以和不同的女子狂欢,尽管她嫉妒,可她依然相信,伏伦斯基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她始终觉得,没有伏伦斯基,她是不能活的。
伏伦斯基决定远行,想跟安娜辞行,但卡列宁却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这话让安娜觉得讨厌。
安娜越来越忧郁,哥哥告诉她:
你应该振作起来,应该敢于正视人生,即使这是痛苦的。
可安娜告诉哥哥:
我无法跟他过下去,我一看到他就感到恶心,就要发疯。
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甚至想到死,觉得可以用死逃避这一切痛苦。
奥布朗斯基心疼妹妹的遭遇,他希望卡列宁和安娜离婚,他相信,卡列宁会再次宽宏大量地放开安娜,可是一个月后,安娜就随伏伦斯基离开了,她没有离婚,而且坚定地放弃了这一要求。
她以为,她奔赴的是炽热的爱情,可是没想到,她奔赴的是另一种痛苦,执着于爱情的安娜,终于被爱情灼伤。
她不顾一切跟随伏伦斯基,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炽热的爱情,表面上,他们彼此奔赴,可是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缝。
因为安娜没有离婚,在名义上还是卡列宁的妻子,她和伏伦斯基的孩子,在法律上也是卡列宁的孩子,这让伏伦斯基痛苦。
嫂子也劝安娜,应该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和卡列宁离婚,和伏伦斯基结婚,哪怕因此放弃一些东西,这让安娜痛苦,可为了伏伦斯基,她还是给卡列宁写了一封要求离婚的信。
人这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欲望买单。
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欲望。
安娜为爱出走。
可是,这份爱并没有成为她的守护,伏伦斯基本就是浪荡子,他无法只是守着安娜,而是不停地寻欢作乐。
这让安娜烦恼,可是伏伦斯基的在意,又让她得意。
但安娜也感觉到,在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除了爱情,还有恶魔在他们之间,她无法驱除他心中的恶魔,也无法驱除自己心中的恶魔。
安娜因为猜疑,继而恨伏伦斯基,她寻找种种理由发泄怨恨,,她将自己的痛苦,都归咎于伏伦斯基。
伏伦斯基问他,究竟要自己怎样?
安娜说,我只能希望你不要抛弃我。
伏伦斯基整日在外寻欢作乐,安娜继续说:
我要的是爱情,可是爱情没有了,因此,什么都完了。
他们争吵,安娜心想:
他恨我,这很明显。
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她想到死:
卡列宁的羞耻和丢脸,谢辽沙的羞耻和丢脸,我的可怕的羞耻,只要我一死,就一了百了。
死是她唯一的手段,是她重新唤起他心中爱情的唯一手段。
她走上铁轨,死于车轮碾压。
她一心追逐爱情,却死于爱情。
小说中,除了安娜,还有很多人物,他们的人生各有各的幸运,也各有各的不幸。
列文对吉娣爱得真诚,可吉娣却爱上了伏伦斯基。
吉娣爱伏伦斯基,可伏伦斯基却爱安娜。
这些人看来都是幸运的,他们都是富家子弟,是别人眼里的美好的人生,可在他们的生命里,都各有各的痛苦。
吉娣对伏伦斯基死心后,答应了列文的追求,列文终于如愿以偿,可他心中关于灵魂、关于上帝、关于救赎的问题,依然困扰着他。
陶丽一心为丈夫和孩子,可丈夫却出轨了,她只能为了孩子隐忍着。
没有一种人生是完满的,再幸福的家庭,都各有各的不幸。
小说最后,安娜走向死亡,列文找到自己的信仰,找到自己的幸福,重新获得生命的平静。
在这本小说里,列文对物质渴求不多,他即便是富家公子,却喜欢大自然,喜欢在乡村生活。
他追求的,从来不是更多的物质,而是一种更幸福更美好的生命,人不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活着。
托尔斯泰说: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只为自己活着,只为了填满他的大肚子,而有些人是为灵魂活着,时刻急着他的上帝。
在这个世间,除了上帝,没什么是完美的,因此,人活着,就要学会接受生活的不完美,就要学会接受缺憾,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执着于完美的人,必将死于缺憾。
努力向更好的自己靠近,带着自己的不完美,去奔向,去成为,去选择,去爱,去与这世界碰撞,在路上遇见更好的自己。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