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那顿没做的晚饭,揭开了我们婚姻华丽的袍下藏着的虱子
发布时间:2025-09-16 12:14 浏览量:2
大学校园里的梧桐叶正茂,他抱着书本撞了她个满怀。
婚礼上的誓言犹在耳畔,他眼中星光璀璨,说会爱她一生一世。
直到那天,她下班回来,累得像条搁浅的鱼,实在没有力气钻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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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程念安把高跟鞋踢掉,像甩掉两块沉重的枷锁,公文包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她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把自己像一袋面粉一样摔进柔软的沙发里,深深陷了进去。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无声地闪烁。
手机在包里震动,孜孜不倦。她不想接,此刻任何需要思考和组织语言的交流都让她感到极度疲惫。但震动停了又响,固执得很。她叹了口气,摸索着抓过包,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华宸宇”三个字。
她划开接听,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倦意:“喂?”
“念安,你到家了?”华宸宇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应酬场上,“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嗯,刚到。还行,就是有点累。”程念安闭上眼,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那就好。晚上吃什么?我这边快结束了,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宵夜?”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程念安望着天花板,厨房冰冷整洁,没有一点烟火气。她实在提不起一丝一毫做饭的精力,甚至连思考“吃什么”这三个字都觉得耗神。
“不了,”她轻声说,“我今天不想做了,太累了。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或者回来路上随便买点?家里好像还有速冻饺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嘈杂的背景音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做饭?”华宸宇的声音里那点轻松愉快像退潮一样消失了,语气平直,听不出情绪,“一点都没做?那我回去吃什么?”
“我都说了我很累啊!”程念安的烦躁一下子顶了上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就不能自己解决一顿晚饭吗?天天指着我一回家就钻厨房?我是你老婆,不是你请的保姆!”
“程念安,你这话什么意思?”华宸宇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什么时候把你当保姆了?我只是问你一句晚上吃什么,这就不行了?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挣钱,回到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
“你挣钱?难道我没在工作吗?我的工作就很轻松是吗?”程念安猛地坐直身体,胸口起伏着,“华宸宇,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就是今天特别累,不想动,一顿饭而已,至于吗?”
“至于吗?”华宸宇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让她心寒的嘲讽,“程念安,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懒了。家不像个家,回来冷锅冷灶的,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我不想过了?”程念安简直气笑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华宸宇,你说的是人话吗?就因为我今天没给你做饭,你就上升到想不想过日子的高度了?你……”
她的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嘟嘟嘟——”
程念安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僵在沙发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冰冷的话和毫不犹豫挂断电话的忙音。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又重又急。一种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就为一顿饭?他们从大学开始至今八年的感情,婚后他口口声声的疼爱,就这么不堪一击?
[2]
不知道在沙发上发了多久的呆,直到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程念安没有动,甚至没有扭头去看。
华宸宇走进来,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外面的寒气。他把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扶手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又看了一眼蜷在沙发里、明显哭过的程念安,眉头紧紧皱起。
“你还真就什么都没弄?”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冷,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指责意味。
程念安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红肿,声音却异常平静:“不然呢?我该立刻跳起来,为你洗手作羹汤,然后跪迎你华总回宫吗?”
“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华宸宇扯开领带,显得极不耐烦,“我累了一天了,回家就想吃点东西,有那么难吗?哪个家不是这样?就你矫情?”
“对,我矫情。”程念安点点头,心一点点沉下去,“所以呢?你华宸宇娶了个矫情的女人,真是委屈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华宸宇提高了音量,似乎她的平静比争吵更让他恼火,“我就是不明白,做顿饭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大学的时候,你还会特意给我做便当,现在呢?连顿晚饭都指望不上!”
“以前?以前你也不会因为一顿饭没做就甩脸子挂电话!”程念安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起来,“华宸宇,我们在一起八年了,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个给你做饭的?我今天就是累垮了,动不了了,不行吗?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哪怕一次!”
“体谅?我怎么不体谅你了?”华宸宇像是被踩了尾巴,“你工作累,我工作不累?我压力不大?回家连这点基本的温暖都没有,我体谅你,谁体谅我?”
“基本的温暖?”程念安重复着这个词,只觉得无比讽刺,“所以家的温暖,就是我必须雷打不动地给你提供热饭菜?否则就是冷,就是没有温暖?你的温暖定义可真狭隘!”
“程念安!”华宸宇猛地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我看你就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根本没把这个家放在心上!”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程念安的心口。她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冻结了,只剩下彻骨的寒。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站起身。
“华宸宇,”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疲惫,“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绕过他,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卧室,关上了门,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却像在他俩之间落下了一道沉重的闸。
华宸宇站在原地,瞪着那扇关上的门,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踹东西,想怒吼,但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沙发靠背上。他不明白,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他只是想吃口家里做的饭,有这么难?她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
[3]
那一夜,程念安抱着被子蜷在床的一侧,华宸宇则在客卧躺下。主卧和客卧之间隔着一道墙,却像隔着一片冰冷的海洋。
第二天早上,程念安起得很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没睡。她沉默地洗漱,化妆遮盖哭肿的眼睛,换上职业套装。走出卧室时,华宸宇正好也从客卧出来,两人在走廊相遇。
空气瞬间凝固。谁都没有先开口。
华宸宇看着她刻意打扮过的样子,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紧了唇,率先转身走向玄关。
程念安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跟在他后面,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一路无话。他开车,她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车载广播里放着早间新闻,主持人声音欢快,却丝毫无法打破车内的死寂。
到了程念安公司楼下,车刚停稳,她就立刻去解安全带。
“念安。”华宸宇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程念安动作顿住,没有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晚上,”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我早点回来做。”
程念安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尖刺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若是昨天之前听到这句话,她大概会觉得很甜蜜。但现在,它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迟来的、勉强的事后补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意味。
“不用了。”她推开车门,声音平静无波,“晚上部门聚餐,不回去吃了。”
说完,她下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写字楼。
华宸宇握着方向盘,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脸色难看至极。他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的一声鸣叫,引来路边行人的侧目。
这一整天,程念安都工作得心不在焉。邮箱里的邮件看不进去,开会时也频频走神。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争吵和华宸宇那些伤人的话。
中午,她和关系最好的同事兼闺蜜苏檬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
苏檬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凑近了小声问:“念安,你怎么了?眼睛有点肿,跟华总吵架了?”
程念安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沙拉,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苏檬听完,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吧?就因为你没做饭?华宸宇至于吗?他平时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我也觉得他不像。”程念安苦笑一下,“所以我才更难过。苏檬,你说,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我最近太懒了?对家不够上心?”
“放屁!”苏檬性格泼辣,立刻啐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工作多拼我不知道?上次那个项目连熬三天的是谁?他华宸宇是挣得多点,但你的收入也不低啊!家是两个人的,凭什么做饭就得是你一个人的事?他没手没脚?”
“可他说,回家想吃口热的……”程念安低声说。
“他想吃热的他自己不能做?不能买?不能好好说‘老婆你累了歇着,我来点外卖’?非要摆大爷架子?”苏檬越说越气,“念安,这事儿你不能软,必须跟他说明白!这次是没做饭,下次要是地没拖干净,他是不是还得休妻啊?”
程念安被她说得心里更乱了。她知道苏檬是为她好,话糙理不糙。可那是华宸宇啊,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我再想想吧。”她叹了口气。
[4]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两人尽量避免碰面,即使同在屋檐下,也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空间。交流仅限于“我晚上不回来吃”“物业费交了”这种必要的、干巴巴的话语。
华宸宇试图打破僵局。他主动洗了两次碗,甚至有一次下班真的买了菜回来,但看着程念安冷淡疏离的表情,他那些想要缓和关系的话就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他觉得憋屈,明明自己已经先低头了,她还想怎么样?
周五晚上,华宸宇的几个发小叫他出去喝酒。其中一个叫赵谦的,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另一个叫李哲,已婚,但有点大男子主义。
几杯酒下肚,华宸宇忍不住把心里的烦闷倒了出来。
赵谦一听就乐了:“就为这?宸宇,不是我说你,女人就不能太惯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冷她几天,自然就乖乖回来给你做饭了。”
李哲比较务实点,摇摇头:“哥们儿,这你就不懂了。家里老婆罢工,麻烦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程念安也是,老公累一天回家,饭都不给做,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你好好跟她谈谈,该哄哄,该立规矩立规矩。”
华宸宇听着,闷头喝了一大口酒。他觉得兄弟们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念安不是那种需要“立规矩”的女人,可这次,她确实做得过分了。
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朋友,叫陆叙,比较沉稳,他沉吟了一下开口:“宸宇,赵谦和李哲的话你听听就好。我觉得吧,嫂子不是不讲理的人,是不是你最近忽略了她的感受?或者她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沟通很重要,别光想着谁对谁错。”
华宸宇嗯了一声,心里更乱了。忽略?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
而程念安这边,则回了娘家。她母亲周静怡一看女儿强颜欢笑的样子,就知道小两口闹矛盾了。
饭桌上,周静怡小心翼翼地问:“念安,最近和宸宇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
程念安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勉强笑了笑:“没,挺好的。”
“好什么好?”程念安的妹妹程念薇心直口快,“姐,你眼睛都是红的!是不是华宸宇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念薇!别添乱!”周静怡呵斥住小女儿,然后温柔地看向大女儿,“念安,跟妈说说,到底怎么了?夫妻没有隔夜仇,说开了就好了。”
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程念安的防线崩溃了,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周静怡听完,叹了口气:“宸宇这孩子,这次是有点过分。男人嘛,有时候是有点理所当然。不过念安啊,你也别太倔。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他工作压力大,指望回家吃口热乎饭,心情也能理解。或许……你偶尔撒个娇,示个弱,这事就过去了?”
“妈!你怎么还向着姐夫说话?”程念薇不满地叫道,“姐上班不累啊?凭什么就得她做饭?姐夫这是封建残余思想!必须批判!”
程念安听着母亲和妹妹的话,心里更加迷茫。她不想示弱,她觉得这不是示弱能解决的问题。这关乎尊重,关乎他是否真的看见她的付出,而不是把她视为一个理所当然的服务者。
[5]
冷战进行到第五天,华宸宇的母亲,也就是程念安的婆婆柳美娟突然不请自来。
柳美娟是个典型的传统妇女,一辈子围着丈夫儿子转,思想观念里,伺候好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一进门,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房间,看到厨房干干净净,冰箱里也没什么存货,脸色就沉了下来。
“宸宇呢?”柳美娟坐下,语气不太好。
“他……还没下班。”程念安给她倒了杯水。
“念安啊,”柳美娟接过水杯,没喝,放在桌上,开始了,“不是妈说你。你看看这个家,哪还有点家的样子?冷冰冰的。我知道你工作忙,但再忙,也不能不顾家啊!男人在外面打拼多辛苦,回到家,一口热饭热菜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程念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反感。又是这一套。
“妈,我也工作,我也很累。”她试图解释。
“女人家的工作,能有多累?”柳美娟不以为然地打断她,“重心还是要放在家庭上。你看我,以前伺候宸宇他爸,哪天不是三菜一汤准时准点?这才把宸宇培养得这么有出息。你得学着点,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又是这套抓住胃的理论。程念安听得头皮发麻,忍耐力快要到达极限。
就在这时,华宸宇回来了。他看到母亲,愣了一下:“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儿子过得什么日子!”柳美娟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开始诉苦,“宸宇啊,你看看你,都瘦了!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念安也真是的,工作再忙,还能比自己男人重要?”
华宸宇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的程念安,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但这种方式……尤其是在他和念安还在冷战的当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妈,我的事您别管。”华宸宇语气有些生硬,“念安她工作也很辛苦。”
柳美娟被儿子一噎,更不高兴了:“我不管谁管?我是你妈!你看她哪点像个当老婆的样子?连顿饭都不给你做!这要传出去,我华家的脸往哪搁?”
“妈!”程念安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您说话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华宸宇的妻子,不是你们华家的免费保姆!我也有我的工作和价值!就因为我一天没做饭,你就否定我的一切?你们华家的脸面是靠我做饭挣来的吗?”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柳美娟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程念安:“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宸宇!你看看她!”
华宸宇一个头两个大,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他本能地想维护母亲,但程念安那句“不是免费保姆”又像根刺一样扎了他一下。他想起陆叙的话,是不是自己真的忽略了她的感受?
“念安,少说两句。”他先试图平息战火,语气却依然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程念安看着他,眼神里的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在这种时候,他选择的还是息事宁人,还是让她“少说两句”。
她看着咄咄逼人的婆婆,和看似中立实则偏袒的丈夫,突然觉得这个家让她窒息。
她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诡异的笑意:“好,我不说。你们聊。”
说完,她转身走进卧室,开始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华宸宇意识到不对,跟了进来,看到她拿出行李箱,顿时慌了:“念安,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程念安抬起头,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华宸宇,这个家,有你这个妈在,看来是不需要我了。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你胡说什么!妈就是来说两句!”华宸宇上前想拉住她。
“只是说两句?”程念安甩开他的手,“在她眼里,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华宸宇,我需要冷静一下,我们也都需要好好想想了。”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决绝。
“你要去哪?”华宸宇堵在门口,真的慌了神。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用你管。”程念安推开他,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柳美娟还在客厅生气,看到这阵仗也愣住了:“这……这是闹哪出?”
程念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玄关。
华宸宇追出来,抓住她的行李箱:“念安!别闹了行不行?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说了,不用你管。”程念安用力想夺回箱子,声音哽咽却强硬,“华宸宇,在你和你妈想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你们家的保姆之前,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松手!”
两人在门口拉扯,柳美娟在一旁数落“像什么话”“真是不像话”。华宸宇又急又气,看着程念安决绝的脸,一股邪火也冒了上来。
“好!你走!有本事你别回来!”他猛地松开了手,口不择言地吼道。
程念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松力晃了一下,心也彻底沉到了底。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也像关上了他们之间那扇曾经温暖的门。
[6]
程念安住进了苏檬家。苏檬一边骂华宸宇不是东西,一边心疼地给她铺床倒水。
华宸宇在程念安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尤其是母亲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走了好,给她点颜色看看”,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把母亲劝回家,一个人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房子,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孤独。
他没有她的消息,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他拉下脸去问苏檬,苏檬只冷冰冰回了一句“死不了”,就再也不理他。
几天后,华宸宇因为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不得不参加一个商业酒会。没想到,在酒会上,他看到了程念安。
她作为另一家合作公司项目组的成员,也出席了酒会。她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小礼裙,化着精致的妆容,手持酒杯,正和身边的人侃侃而谈,脸上带着他许久未见的、自信而从容的微笑。那一刻,她仿佛在发光,不再是那个蜷在沙发里疲惫不堪的妻子,也不是那个哭着和他争吵的怨妇,而是一个成熟的、富有魅力的职业女性。
华宸宇看得有些失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又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闪闪发光的样子了?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朝她走去。
“念安。”他叫她的名字。
程念安回过头,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疏离而客气地点点头:“华总。”
这一声“华总”,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我们……能谈谈吗?”华宸宇艰难地开口。
“现在是工作场合,谈私事不太合适吧。”程念安语气平静,甚至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时,一个穿着时尚、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到程念安身边,递给她一杯果汁:“念安姐,聊什么呢?这位是?”
华宸宇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带着审视和敌意看向那个男人。他是程念安公司新来的海归设计师,叫秦朗,性格开朗,对程念安很有好感。
“这位是华宸宇华总,我们这次项目的合作方。”程念安介绍道,然后又对华宸宇说,“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秦朗。”
“华总,久仰。”秦朗笑着伸出手,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意味。
华宸宇面无表情地和他握了握手,目光却一直锁在程念安身上。他看到秦朗对程念安体贴入微的样子,看到程念安对秦朗露出的、不同于对自己的轻松笑容,心里的醋意和怒火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这么快就有人献殷勤了?所以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家?
醋意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没有再试图和程念安沟通,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那眼神里,充满了误解、愤怒和受伤。
程念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刺痛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失望覆盖。他永远是这样,不肯听她解释,只会用自己的思维去断定一切。
秦朗在一旁轻声问:“念安姐,你没事吧?他……”
“我没事。”程念安打断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职业笑容,“我们再去和李总打个招呼吧。”
[7]
酒会上的误会让华宸宇彻底钻进了牛角尖。他认定程念安是因为有了“外心”,才会变得如此“冷漠”和“不可理喻”。愤怒和嫉妒燃烧着他,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他开始给程念安发一些充满指责和怨气的消息。 “程念安,我真是看错你了!” “原来你早就找好下家了,怪不得!” “就因为一顿饭,你就要这样报复我?你够狠!”
程念安看着这些消息,气得浑身发抖,最后直接拉黑了他的号码。沟通的渠道被彻底堵死。
华宸宇联系不上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变得暴躁易怒,在公司里也频频发火。好友陆叙看不下去,硬拉他出来喝酒。
“宸宇,你冷静点!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陆叙试图劝他。
“冷静?我怎么冷静?”华宸宇眼睛赤红,“她程念安都给老子戴绿帽了!就因为我忙,没时间陪她?就为一顿饭?你说这女人心怎么这么狠!”
陆叙皱紧眉头:“你有证据吗?就看到她和男同事说说话?宸宇,你这完全是胡思乱想!嫂子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误会?哪来那么多误会!”华宸宇根本听不进去,“她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拉黑我?为什么不敢跟我谈?”
“是你先口不择言伤害她的!”陆叙一针见血,“宸宇,你扪心自问,从吵架到现在,你有没有真正站在她的角度想过?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她为什么那么累?为什么对做饭反应那么大?你是不是觉得,你挣钱养家,她就该包揽所有家务?你觉得这公平吗?”
华宸宇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闷头喝酒。
“还有你妈,”陆叙继续道,“那天你去劝架,看似中立,其实根本就是在和稀泥,变相让你妈觉得你默许了她指责念安。换哪个女人受得了?宸宇,婚姻是你们两个人的,你才是那个应该站出来保护你妻子的人,而不是和你妈一起,把她当成外人来审判!”
陆叙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华宸宇心上。他想起念安失望的眼神,想起她说的“保姆”,想起她决绝离开的背影……酒精的作用下,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而酒会上那个男人的脸却逐渐模糊。
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8]
就在华宸宇开始反思,试图找机会和程念安好好谈谈时,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乱了所有节奏。
程念安的父亲程建国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消息传来时,程念安正在开会,吓得脸都白了,拿起包就往外冲。她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周静怡在电话里哭得说不出话。
程念安慌乱地赶到医院,父亲还在急救室。母亲和妹妹念薇守在门口,哭作一团。
“妈!爸怎么样了?”程念安的声音都在抖。
“不知道……还在抢救……”周静怡抓住女儿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念安,怎么办啊……”
程念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长女,此刻必须撑住。她安抚着母亲和妹妹,跑去和医生沟通,办理各种手续,忙得脚不沾地。巨大的恐惧和压力笼罩着她,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拿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拖出了华宸宇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华宸宇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意外和不易察觉的期待。这是冷战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宸宇……”程念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脆弱,“我爸……我爸心脏病犯了,在医院抢救……我……我好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华宸宇的心揪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心疼和着急。但他立刻又想起那些争吵、她的离开、酒会上的那个男人……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尤其是那点可笑的自尊和怀疑,让他说出了一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
“哦,”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严重吗?需要我过去吗?”
需要吗?程念安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客套和敷衍。巨大的失望瞬间淹没了那点求助的渴望。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了下来,比他的更冷,“打扰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眼泪终于决堤,却不是因为父亲的病情,而是因为心死。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给的只有冰冷的客套。八年的感情,原来真的可以脆弱到这种地步。
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脊背,走向急救室。从现在开始,她只能靠自己。
而电话那头,华宸宇听着忙音,也愣住了。他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他明明想说的是“别怕,我马上过来”!可该死的自尊心和残留的猜疑,让他话到嘴边变成了那样!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立刻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9]
华宸宇一路飞车赶到医院,打听到病房号,气喘吁吁地跑过去。
推开病房门,他看到程建国已经脱离了危险,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色苍白。周静怡和程念薇红着眼睛守在床边。程念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坚韧,也格外脆弱。
听到开门声,程念安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但更多的是麻木和疏离。
“你来了。”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待一个普通的熟人。
“念安,爸……叔叔怎么样了?”华宸宇急切地问,走上前想看看程建国。
“脱离危险了,需要静养。”程念安挡住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这里没什么事了,华总请回吧。”
一声“华总”,彻底划清了界限。
周静怡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一脸焦急懊悔的女婿,叹了口气,没说话。程念薇则没好气地瞪了华宸宇一眼。
“念安,我……”华宸宇想解释,想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里不方便说话。”程念安打断他,率先走出了病房。
华宸宇赶紧跟了出去。
两人站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
“念安,对不起,我刚才电话里……”华宸宇急切地开口。
“不重要了。”程念安摇摇头,脸上是彻底的疲惫和心灰意冷,“华宸宇,真的,都不重要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我现在只想我爸快点好起来。其他的,我累了,不想再争了,也没力气再吵了。”
“我们……”华宸宇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慌攫住了他,“我们真的就不能……”
“不能了。”程念安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从你挂我电话开始,从你质疑我出轨开始,从你妈指着鼻子说我不配做华家媳妇开始,从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只会冷冰冰客套开始……华宸宇,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我知道错了!念安,我真的知道错了!”华宸宇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哽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改,我一定改!”
程念安轻轻挣开他的手,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太晚了。”她说,“破镜重圆,裂痕犹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止是一顿饭。是你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你觉得我的付出理所当然。我累了,华宸宇,我不想再用后半生去验证你会不会改,也不想再活在让你和你家人满意的标准里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华宸宇低头一看,首页几个大字像烙铁一样烫了他的眼——离婚协议书。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字我已经签好了。”程念安的语气依旧平静,“财产分割方面,我没多大要求,按法律程序走就行。等你签好字,通知我办理手续。”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华宸宇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手里拿着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离婚协议,看着病房门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他和她之间所有的可能。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刻,他终于痛彻心扉地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他弄丢了他的念安,弄丢了那个从大学起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弄丢了他曾经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爱情。
就为了一顿没做的晚饭?不,是为他日积月累的理所当然,为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尊重,为他那在关键时刻缺席的信任和担当。
那顿没做的晚饭,像一枚小小的楔子,敲开了他们婚姻看似完美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早已被忽视、被蛀空的内在。可惜,当他意识到时,裂痕已深,再也无法弥补。
[10]
三个月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程念安和华宸宇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暗红色的小本子。
华宸宇看着身边这个曾经最亲密的女人,如今已变得陌生而疏远。她瘦了些,但眼神更加清亮坚定。
“念安……”他开口,声音干涩,“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程念安点点头,语气平和:“你也是。”
沉默了片刻,华宸宇苦涩地问:“我们……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程念安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看向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许怅然,但更多的是释然。
“宸宇,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们的爱情能战胜一切。”她轻轻说,“但现在我明白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尊重、理解、共同承担,远比一时的激情更重要。我们都变了,不再是大学里那两个只需要谈情说爱的小孩了。放过彼此,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华宸宇看着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他沉重地点点头:“对不起,念安。为我所有的一切。”
“都过去了。”程念安摇摇头,“保重。”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苏檬从车里探出头,对她招招手。
华宸宇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渐渐消失不见。手里的离婚证烫得他手心发痛。
他想起大学时,她抱着书本被他撞倒,抬起头时那嗔怪又带着笑意的眼神;想起婚礼上,她穿着洁白婚纱,笑着流泪说“我愿意”;想起无数个夜晚,她等在餐桌旁,为他亮着一盏温暖的灯……
那些美好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天晚上,她蜷在沙发里,疲惫而委屈地说:“我就是今天特别累,不想动……”
而他,却用冷漠、指责和怀疑,亲手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阳光依旧很好,但他的人生,仿佛从此缺了一块最重要的色彩。
那顿没做的晚饭,最终凉了他们长达八年的感情,也凉了他们原本可以温暖相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