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的婚姻（小说）

天刚蒙蒙亮起。

街上昏黄的路灯还没熄灭，四处笼罩在灰暗之中。空中下着小雨，细碎零乱，随着风纷扬飘摇。

一个小身影从村口出来，疾步行走在小路上。

“耿耿，耿耿——”

姚敏芳在后面边追边喊，“耿耿？你站住听见没有！”

背着双肩包的耿耿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平静的看着她。

气喘吁吁的追到跟前，姚敏芳开始数落，“你这孩子抽什么疯呢？这天还没亮呢就走了，像什么样子，这不是让你陈叔难堪、让你妈我难堪吗？”

耿耿轻抿唇，“你不觉得难堪的是我吗？”

顿了两秒，她淡淡笑，带着几分苦涩和讥嘲，“在他们...不对，是你们家，格格不入的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陈叔叔他并没有苛待过你吧？”

“呵，亲生的在家呢，我就不碍眼了。”

“耿耿？”

耿耿转身抬脚，“我走了，你回去吧。”

“耿耿——”

她麻利的将帽衫外套的帽子扯上头顶，不管姚敏芳怎么喊都不回头。

自从十三年前姚敏芳改嫁，她就没有家了。

在他人屋檐下，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继姐不屑加冷讽的眼神，时时宣誓主权的排挤。

想起来他们女儿、外孙，三代同乐欢声笑语，杵在边上的她显得万分多余。

他们才是一家人，她融不进去。

所以初中开始她就住校了，每次回来也极少留宿。

村子离镇并不远，步行差不多只要十分钟。

到镇上时刚过五点半，天灰蒙蒙的，夜色还未退。

路上人车稀无。

正值春夏交换之季，昼夜气温起伏大，加上下雨略微有些寒凉。

耿耿缩了下脖子，拉紧帽衫的拉链，将手斜抄进兜里，独自靠着路边往市区方向行走。

与此同时，镇郊的高速路口下来一辆黑色小轿车。

汇入主路后，稳稳行驶。

不过半分钟，车子猛然一个急刹。

惯性将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往前一颠。

男人单手掌住前座椅的靠背，淡淡睁开眼。

司机吓的不轻，忙开口道，“车子前面有人！”

副驾上的楚良也吓了一跳，松了安全带打开门，“我下去看看。”

外面站着一个年轻小姑娘，样子像学生。

楚良下去后，一脸冷峻的斥责，“干什么呢，知不知道多危险！”

“抱歉抱歉，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去市区吗？能不能顺带捎我一段？”

耿耿冰凉的双手抱在一起轻搓，礼貌又和气的商量。

额前的碎发已经蒙上薄薄湿气。

“你等过路的出租吧，我们的车不载客。”

楚良说完就要上车，耿耿拉住他，“哎哎先生，就捎一小段，你们拉到哪儿算哪儿行不行？”

攀扯交谈中，后窗的玻璃落了下来，男人淡然沉稳的嗓音缓缓响起，“楚良，让她上来吧。”

楚良微点一下头，“是。”

男人补一句，“你坐后面。”

“是。”

楚良拉开副驾驶的门，对女孩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耿耿明眸皓齿的笑了下，“谢谢！”

关上门，楚良绕到另一边坐进后座。

车辆行驶中。

车厢里弥荡着一种檀木沉香的轻淡味道，似乎还夹杂着隐隐药草香，香源应该是内视镜上挂着的香囊挂件，很好闻，不知不觉中就能让人气静，安心。

耿耿往后扭了一下头，路灯闪过的光线打在座椅上的人脸上。

是个中年男人。

一身干净板正的白衬衫，微张着领口，没打领带。

整个人散发着深沉、高贵、又威严的气息。

“谢谢叔叔。”

耿耿抱以微笑感谢。

男人微弯唇角，什么也没说，缓缓合上眼帘。

耿耿转回来，把背包放在腿上抱着，轻轻搓手。“小李，把暖风打开。”

男人闭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吩咐。

司机应了一声。

耿耿忙道，“那个，不用不用，没事的，我不冷。”

不等说完，中控台上的出风口已经吹出暖风。

她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又侧身向后面说了声谢谢。

之后便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

碎碎念：......算了，还是不碎嘴子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到市里时天已经大亮。

雨也停了，晨曦盈空。

耿耿悄摸儿的看了看后面，这时才看清楚男人端正的相貌。

中等身量，略显清瘦，头发简短利落，两鬓层次自然的由短向上渐长，三七侧后背，蓬松有型。

没有一丝乱发落在额前，清清爽爽的露着饱满的额庭。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方的发际根处，有一缕白发零零散散的随着右七梳在侧后。

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又增添了几分儒雅。

隐约间又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沧桑感。

男人此时正好睁开眼，浓黑的剑眉下，一双星目深邃的像口幽井看不到底。

视线相撞，耿耿轻声咳咳嗓子，掩饰性的尴尬笑问，“叔叔贵姓？”

另一侧的楚良正想瞪她，警示她不要多说话。

男人已经随和的吐出一个字，“于。”

耿耿轻点头无声的“哦”，然后展齿一笑，“于叔叔，今天多亏您仗义相助。”

接着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伸出胳膊手心朝上递过去，“谢谢。”

男人眼神清润的看了她两秒，浅浅一笑，在她手心轻轻将糖捏过去。

耿耿嘴角咧开的弧度顿时又扩大了些。

无形中带着些许纯真萌动的可爱。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耿耿下了车，挥挥手道谢、再见。

望着四个圈车标的车屁股逐渐消失在车流里，她眸底的光微微黯然，藏着别人看不到的孤独。

抿抿唇，她短短呼出一口气，转身朝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走去。

......

上午八点半，勃然医院，行政楼人事科。

“耿耿...”

“嗯，是我。”

耿耿站在桌子前面带微笑。

负责招聘面试的工作人员是个女的，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简历喃喃念道，“二十，身高164，体重98，信息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

“信科大的，怎么想着来医院找工作了？”

“呃...”耿耿用手指挠挠腮回答，“那个，就是想早点儿实习。”

耿耿现在大三，平时节假日会去打些零工。

但已经到了下学期，课程很少，大部分人都在找实习公司，简历她投了不少，最后都石沉大海或不了了之。

要么工资低到只有几百块，要么就要求必须有经验，学校给安排的选择性又太局限，地点还远在十万八千里。

这是个首要难题，她只好把目光放宽。

“应聘岗位是电子病历管理员。”

耿耿点头，“嗯嗯，是的。”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喂，噢郭护士长，嗯.....”

女人通着电话，视线投到她身上，略带打量的转了转眼珠子，“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尽快安排。”

放下电话，女人问，“换个岗位怎么样？”

耿耿：“？”

——

耿耿顺利入了职，岗位是门诊楼大厅导诊台的导诊员护士。

说白了就是前台咨询，协助服务，不需要什么过硬的医学知识。

火速入职。

火速培训。

火速上岗。

当天一气呵成。

直到套上白大褂站在导诊台里边，搭班的同事兴奋的和她握手，她还有点懵。

算了，现在也没得挑，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基本工资加上绩效奖、补贴，差不多能有两千多块钱，还管餐，做为实习生，待遇算是可以的了。好好干吧！

......

不过几天，耿耿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工作。

下午四点下班，和晚班的同事交完班，她带着准备好的资料去学校办理离校手续。

还好赶在五点半就业办下班前，把手续办好了。

刚出来校门，一辆太空灰的宝马x6打了两下喇叭，在她旁边停下。

谢臣顶着尖锐的摩根前刺发型，探出脑袋，“耿耿。”耿耿扭脸看过去，微微扯唇浅笑。

谢臣下车，“怎么好几天都没在学校看见你了？”

“哦，我找了份工作。”

谢臣眸中闪过轻轻的诧异，一笑，“我说呢。”

随后拉开副驾驶的门，“走吧，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吃饭？”

耿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着塞进车里。

.......

二十分钟左右，一家装修简洁的中餐厅。

两人相对而坐。

一身行头顶普通人一年工资的谢臣，和这儿的环境显得有些不搭。

但谢臣并不在意。

饭菜上来，耿耿不装腔也不作势的开始动筷子。

谢臣看着她，眉眼温和，“耿耿，要不你去我们家公司实习吧。”

“打住，我这份工作挺好的。”

“你干的就是一前台，太屈才了。”

“我本来也没什么才呀。”

耿耿咀嚼着食物，故意打岔。

谢臣无奈又失笑。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

谢臣跟她同校，比她大一级，就读电子智能工程系，是个富家子弟，帅气又有钱，自然十分惹人注目。

但耿耿，却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女孩儿，都不一样。

记得上半学期，他和两个哥们儿在一家饭店门口玩心大起，他向一个路过的女生卖惨，说钱包和手机都被人偷走了，饿坏了，能不能借给他十块钱。

试了一个又一个，所有女生都拒绝了他的求助，有白眼不屑的，有说他骗子的，可能也有人认为是陷阱套路的。

他对哥们儿耸耸肩，语带讥嘲，“看吧，这就是现实。”

又有一个女孩儿经过，哥们儿一把把他推过去。

很意外，这个打扮的最普通素面朝天的女孩儿，一句话都没多问，将两张五块的票子放到他手里，当时那个满是治愈性的温暖微笑，深入他心。

很巧，他们竟然是同学，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耿耿。

耿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停下筷子，弯唇笑笑，“真的不用。”

“好吧。”

谢臣没再坚持，过了几秒，突然冒出一句，“耿耿，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们谈恋爱。”

耿耿差点呛住，咳嗽几下笑了，“开什么玩笑你，告诉你啊，这句话只能放在4月1号那天可以说，不然我会生气的。”

又想不动声色的把话题绕开。

“我没开玩笑。”谢臣不想绕了，一脸正经的说道，“耿耿，我想，你应该能感知到我对你的喜欢。”

耿耿放下筷子，扯张抽纸擦了擦嘴，又拿起杯子喝口清水。

然后直视他，“我不想成为你人生中，诸多前女友中的其中一个。”

谢臣皱眉。

“谢臣，如果还想做朋友的话，请你到此为止。”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耿耿倔犟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些许疏离感。

说她矫情也好，不值钱的自尊心也罢，一个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的富二代，花花公子，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是说他这个人怎么怎么不好，相反他并不像其他那些鼻孔朝天的纨绔一样，嚣张跋扈，相对而言人还算低调。

但她确实不喜欢他。

再者，像谢臣这种人，就是将来要结婚，对象也不可能会是普通的平民。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她都不会也不能去做他的陪跑。

互相看了片刻，谢臣思忖道，“耿耿，我不是说着玩儿的，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下。”

耿耿深吸气，笑笑，“下次轮到我请了。”

说着起身，离开。“耿耿——”

谢臣付完账追出来，已经没有了耿耿的影子。

他抬手往后捋了一把头发，环视四周怅然叹口气。

错过了就不在了，他怎么能放弃，他不会放弃的。

不然他一直赖到大四下学期迟迟不离校，是为了什么。

人行道上，耿耿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漫不经心的走着，地上被路灯逐渐拉长的影子，带着丝丝缕缕的寂寥。

“......”

人生中一些朋友，怎么处着处着，慢慢就没了。转天上午。

同班次的另一位导诊员方莹，趁不忙的功夫和耿耿窃窃私语说笑。

门诊部主任汪建平从电梯里匆匆出来，刚到大厅手机就急促的响起来，边往外走边接电话。

紧接着皱起眉头，一副难顾左右的样子，“好好好，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收起手机，转头看见导诊台闲着咬耳朵的两个小姑娘，挥挥手指道，“那个...谁，小耿，你过来。”

两人怔忡的对视一眼，耿耿赶紧从导诊台里出来，“汪主任。”

“你跑一趟抱月大酒店，把这个交给齐教授，他开会要用的。”

汪建平把一份资料转到她手里，“快点儿啊。”

耿耿：“哪个齐教授？几楼几号房间啊。”

她人还没认全呢。

齐主任指了指门口东侧的专家墙，“齐培石，你到酒店一问就知道了，今天那有个会。”

汪建平说完就匆匆忙忙的折回电梯那边。

耿耿在专家墙上快速搜寻。

一个带眼镜的老先生映入眼球，中医科主任医师，教授......

齐培石，没错！

她掏出手机拍下两张照片，把白大褂脱下来递给方莹，就抱着资料小跑出去。

十多分钟后。

耿耿一下出租，就看到抱月大酒店门口悬挂着一条鲜艳的横幅：庆祝南洲省中医药学会第八届常务理事会在我酒店召开。

在她进去的前后脚，酒店门前停车场，一辆黑色奥迪A6L缓缓停稳。

耿耿没有代表证，别说会场，会场被包的楼层都上不去。

她跟前台的工作人员好商好量，说自己就是送个资料，很快。

好说歹说，工作人员油盐不进，今天过来的除了医学界的代表，还有其他公职部门的一些领导，万一有什么差错酒店可担当不起。

“要不你让人下来拿吧。”

“......”

耿耿哪有齐教授的联系方式，“那你们去帮我送一趟可以吗？”

前台歉意拒绝，“不好意思，八楼清场了，无关人员都不让进的。”......

门口处自动感应玻璃门缓缓打开。

一道儒雅的身形从容的进来。

白衬衫，黑西裤，藏青色立领夹克自然的开敞着，没拉拉链。

低调正式的着装，丝毫遮不住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干净、清爽、不怒自威。

大堂经理熟络的打招呼，彬彬有礼，“于先生。”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单手抄着裤兜不紧不慢往里走。

耿耿不经意间一扭脸，瞥见了那人头上很特别的一抹白发。

“叔叔？”

男人闻声转头，脚步放缓看了看投来视线的小姑娘，目光微诧。

随后温和的笑了下，“你？”

耿耿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欣悦一笑。

“我是来给我们医院教授送资料的。”

她走过去，抿抿唇又无奈道，“只是我没有代表证，进不去。”

男人微微打量的眼神，“你哪个医院？”

“勃然。”

“勃然......你找的人，是叫齐培石吧？”

耿耿愣了愣，“您怎么知道？”

“整个勃然，也就你们齐教授有资格来参加这次会议。”

“您也是来开会的吗？”

男人轻轻点头，抬起手，“给我吧，我帮你带过去。”

耿耿赶忙递上，一脸感激之色，“谢谢叔叔。”男人浅笑，“不客气。”

随继转身离开。

直到人进了电梯，耿耿完成任务般的松口气。

转转眸子，看向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警惕性很高，耿耿只打探到了那个叔叔的名字——

于何为。

她喃喃念叨两遍，脑子里忽然跳出一句陆游的诗，“余年更何为，枕藉糟与麴。”

诗意和现实一定是大相径庭的。

耿耿笑了笑。

回医院。

......

中午十一点下班，到食堂吃饭。

手机上有几条谢臣的未读微信，耿耿打开看。

【耿耿，我也要离校了。】

【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我之前交往过的那些女孩儿，我好像从来没对谁动心过。】

【我一直在寻找我命里认定的人，现在找到了，是你，耿耿。】

【先不要着急拒绝我，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耿耿深拧眉毛，盯了看了一会儿，无声叹口气。

放下筷子回复道：【谢臣，我拿你从来都是当哥哥，当朋友，为什么非要破坏掉这种关系呢...】

输完，停顿两秒她又全删了，想了半分钟，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让他改变掉想法。

如果男女之间很难存在纯洁的友谊，那么，还是尽量保持距离的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多情总被无情伤。

她，是无情。耿耿打字，【谢臣，双向奔赴的感情才会收获幸福，你不是我要奔赴的人，从来都不是。】更何况还隔着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银河，叫做“门第”。

后边这句话，她没发。

说出来似乎显得...在矫情什么。

“耿耿？耿耿？”

“嗯？”耿耿回过神儿来抬头。

“发什么呆呀？”坐在对面的方莹，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她握着的手机，“男朋友啊？”

耿耿摇头笑笑，“不是。”

另一边，理事会结束后，转场宴席。

这次召开的是省理事会，参会的都是常务理事的身份，不只是江河市的，还有其他市的代表。

某部门的一把手领导正和于何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另一桌外市的两个代表，甲指了指于何为，小声问，“那位是谁啊，看着眼生，以前过来开会的时候好像没见过。”

乙摇头，“不知道。”

甲又问坐在同一桌的本地理事，“老齐，那人是谁？怎么连郭厅长、赵书记都客客气气的。”

老齐正是勃然医院的齐培石。

“他的身份可不简单。”齐培石凑近他一些，笑问，“和为集团你听说过吗？”

“嗯，那谁不知道，整个南洲都叫的上号的医药大企。”

“他就是和为的董事长，于何为。”

甲惊讶。

随后忙给老齐敬酒，“那这个于董事长能担任理事，想必懂医呀。”

齐培石：“何止懂？世家！据我所知，他可是整个南洲省有始以来的第一个中医博士。”

甲乙都有些吃惊。

齐培石笑着摇摇头，心想，这算什么，要是知道于家上头的那位，你们下巴估计都要掉了，你们觉得领导对他客气，只是因为他董事长的身份吗？

齐培石是个有修养的学术性中医人，自然有些傲气，看不惯也学不来人情事故那一套，以至于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在勃然这种私立二甲小医院里坐诊。

但对于何为，他是真的欣赏。

酒席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散。

回去的车上，半醉的于何为抬手捏了捏眉心，侧头看向车窗外。

深邃的眸子里不断闪过倒退的景象。

半刻，头又转回去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车辆稳稳行驶。

勃然医院一晃而过。

......

下午下班，耿耿回到住的地方，爬到三楼拿钥匙开门。

听见声响，孟夏从洗手间探了下头，“嘿，下班了。”

“嗯。”

孟夏是耿耿高中很要好的同学兼闺蜜，大三寒假之后耿耿才从学校搬出来，和她合租。

这里是一处老城居民区，全是五加一的小高层，没电梯。

破旧的小两居，被两人收拾的又整洁又温馨。

耿耿往客厅的沙发上一瘫。

听说她被谢臣追求了，孟夏先是惊讶，然后雀跃，“真的？”

耿耿疑惑皱眉，“你怎么那么高兴？”

“替你高兴啊！耿宝儿，谢臣要颜有颜，要钱有钱，是多少女生心目中梦寐以求的高富帅啊！”

“还梦寐以求，那你怎么不去求呢。”

“人家也看不上我呀，再说我有男朋友。”

耿耿侧身趴在扶手上，“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孟夏坐过来在她背上轻拍，“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呀，喜欢你的人，远比你喜欢的人要更喜欢你，他会用心给你更好的生活。”

耿耿哼出一声闷笑。

“别不屑，谈物质虽然物质，但你不能否认它影响着我们的精神生活，洗不完的尿布，和换完就扔的尿不湿，你说，一般人会选哪个？”耿耿好笑的往后转头，“扯十万八千里去了吧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起身去洗手间。

“你要慎重考虑啊，耿宝儿，这个村里只有这个店——”

“不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