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女人》:(二)
发布时间:2025-10-09 09:33 浏览量:1
1.
朱顺二十岁之前的生活那叫一个自由自在。父亲开的这家茶叶店是这条街上第一家,那时候生意红火,一天的收入顶现在一月的收入。
母亲杨秀经常回忆那个时侯的美好生活。她说那会儿赚钱像捡树叶一样的容易。说完又叹气说,现在赚分钱像捡金子一样困难。
朱顺是独子,从小被爷爷奶奶和父母宠爱,是个油瓶倒了不扶的主。他高中毕业后,上了一所大专,一路只学会了花钱谈恋爱。
因为他人长的帅,又花钱大方,女孩一追就到手,他成了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直到父亲四十五岁那年,因心脏病突然去世,生意也一落千丈。他似乎才算是知道了点人间疾苦。
母亲杨秀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领悟,必须让儿子学会赚钱,她托在上海的表妹,让毕业在家的儿子到上海打工,表妹给他找了几份工作,朱顺都干不了两个月,人家生气不管了。
朱顺自己从老乡那里找了份销售的工作卖车,因他外表长的帅气,老板刚开始看好他,但没过两个月他对工作的懒散无所谓暴露出来,让老板摇头叹息。
正在他待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了青春亮丽的桐慧,不觉让他眼前一亮,想起自己在学校的光辉岁月。
他用以前娴熟的经验,没过多久就把一次也没谈过恋爱的桐慧拿下了。
桐慧漂亮又纯真,她的吃苦耐劳善解人意,很让朱顺喜欢。他想这辈子自己就和她白头偕老了,再也不会招惹别的女人了。
他领着老婆回家,接手了父亲那家茶叶店,过起了安稳的小日子。刚开始倒也不愁温饱。
不久女儿的降生,家里的花销随之巨增,杨秀把自己的积蓄几乎都拿岀来了,可看见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她生气,是亲生的也没办法。
杨秀想办法又在对面开了一间茶叶店,想着和儿子分开来经营多一份收入。可是随后这条街陆续开了几家茶叶店。生意更难做了,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朱顺在和母亲分开后,真正做起了老板,整天和一帮闲朋友喝茶闲聊。
旁边开佛具店的老板去世后,他的儿子方达接班,方达人长的白净,瘦瘦的,看起来很文雅。
方达比朱顺大几岁,他从给人看相的父亲那里,学会了很多察言观色的能力,和朱顺又是邻居,看朱顺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很好相处。自然走到了一起,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时间久了也无聊。
随后他们学会了打麻将,一学就上瘾。从此就没有离开麻将桌。
2.
这天,天逐渐黑了,春天天长了,到了该关门的时间了。朱顺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中午只是从对面的包子店叫了一份包子,因为天天吃,都腻了,他只吃了几个,就扔了。
他伸伸僵硬的四肢说,“散了吧。”
大家纷纷伸伸懒腰起身离开,其中两人是两个因身体原因早退休职工。他们把桌上稀稀落落的零钱划拉到自己的口袋,他们不玩大的,都是几元几元的玩,但经常为了几元钱,争的面红耳赤。
方达打着哈欠进了旁边的佛具店,他就住在店里,平时他老婆看店。
朱顺锁了门,他看看对面母亲的店还开着灯,知道母亲还没回家。
他打开电瓶车,乘着温暖的秋风吹着口哨往家走。
四十三岁的朱顺,除了肚子鼓起来了,其他好像都没变。寸头照样乌黑,脸色不见阳光的白晰。他眯起那双年轻时不知迷过多少女孩的双眼皮大眼睛,闭紧嘴巴,很是享受这秋日晚风的吹拂。
他哼着小曲晃着钥匙,走到了自家门前,遇见邻居方奶奶家孙女小方。
小方刚下班,背着小包,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她微笑着打招呼,“顺哥回来了。”
朱顺点点头,“下班了?”两人各自打开了门进了屋。
朱顺进屋,屋内漆黑,他嘟囔一句,“咋不开灯?”他打开门口的灯,边脱鞋边叫,“老婆,饭好了没,饿死了。”
没听见回声,他直接奔向厨房打开厨房灯,厨房里干干净净的,没有饭菜的香气。
他咦了一声,“人呢?”
朱顺把客厅和饭厅的大灯打开,厅堂里也是干干净净的,饭桌上泛着亮光。
他掏出手机想拨打了老婆的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他平时不玩手机,只拿它打电话,他的兴趣只在麻将桌上,他插上电源。
老婆的电话,显示对方正在忙。
他打开微信,家人群里已经有几百条信息了。他从下往上翻没看明白,又拉到最上,一条条看,看到最后,他明白了。
老婆一个人去旅行了,没有和他打招呼。
群里都是两个小姨子对他的声讨。
他坐到沙发上拿着手机有点懵,他看到连襟荆笙给他发过语音,他点开,哥,咋回事?大姐出去你不知道?
朱顺缓了一会,听到开门声,知道母亲回来了,他突然跳起来奔向厨房,不能让母亲知道老婆出去了,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只是觉的当时应该先瞒着母亲。
杨秀进门,发现饭桌上空空的,她走进厨房,见儿子在手忙脚乱地做饭,她问,“桐慧呢?”
朱顺慌乱地说,“她回娘家了。”
杨秀转身不满地说,“咋不早说,我好买点菜。”又返回身说,“不对呀,她哪有娘家走?”
朱顺说,“去她妹那儿了。”
杨秀不满地转身走了,抛下一句,“等会我来做饭。”
朱顺扎撒着双手出来了,他还真没有做过几次饭。
一会儿杨秀简单地下了两碗面,母子二人各吃一碗,杨秀唏里哗啦吃完了,过去打开电视看《人世间》。
朱顺第一次对吃没了胃口,他机械地往口里送着面条,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3.
朱顺走回卧室,摸黑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平时桐慧不让他在卧室抽烟,现在没人管他了。她竟然一个人出去旅行而没有和他说一声。
他打开手机,他找到老婆的微信,他的聊天界面是一片空白,却发现老婆的朋友圈他是看不见的。
他皱着眉努力回忆,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聊过天了,微信还是他们恋爱时加的,换过手机后,所有的聊天信息都没有了。
平时有事他习惯打电话说事。他嫌用微信麻烦。
黑暗中,他深深地吸一口烟,只看见红红的烟头很快地燃烧着,他努力想着老婆的样子,他猛然发现他记不起老婆是啥样了,他不禁大吃一惊。
每次回家看见的都是她忙碌的身影。她好像永远有事要忙,一刻也不停。
而自己早出晚归,他们白天几乎很少见面,她也很少到店里。他只有晚上回家,大多时候晚饭后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打一天麻将也怪累的。
等他醒了,桐慧早做好了早饭,去送孩子了。他慢腾腾地吃过饭悠哉悠哉地去店里继续打麻将,顺带照顾着不多的几个老主顾,照顾着越来越清淡的生意。
他记起来他们好久都没有做那事了,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还有,老婆好像很久没有向他要钱了,闺女的学费,他曾开口向方达借过,可是老婆并没有向他要,他后来也忘记了问。
他猛然跳起来打开了台灯,一眼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他拿起那几张纸,不相信地看了几眼,又哗地一声扔下。
拿起手机给老婆打电话仍然是肓音。他像是一头被困的野兽一样在卧室里乱窜,外面传来电视剧的音乐声。
他不想发出声音,又想打破点什么发泄一下,卧室里静悄悄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两个枕头紧挨着,刚才被自己弄坏的被单,好像很委屈地皱巴着。
写字台上是桐慧看过的书,也整齐地摆放着。他过去拿起一本书想扔掉发泄一下。
他突然又有点好奇地看看书名《视频号制作》他翻了几页,原来还有微信视频号,都开通好几年了,自己却从来没有打开过。
他打开了老婆的视频号,才发现老婆发的两条视频,人家现在已到了南方。
他现在唯一可以和老婆交流的地方就是家人群,可那里有两个他惹不起的小姨子,二姨子说话尖刻他不想理她,小姨子三十岁了,还是独身,更是个奇葩。
思来想去还是和连襟荆笙了解一下,他很不习惯地打开了语音聊天,那边立刻传来荆笙的声音,“哥,你在哪?”
朱顺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在家。”
“大姐出去你一点不知道吗?”荆笙不禁问。
“她没有告诉过我。”朱顺生气地说,“让她作!”
荆笙着急地说,“哥,你咋能待的住,大姐一个女人家开车,又没出过远门,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朱顺脑袋轰地一声,一下弹起来,是呀,我咋没想到老婆的安全问题?光想着自己生气,他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荆笙沉默了一会说,“大姐是一个沉稳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朱顺肯定地说,别说吵架,他们连话都很少说的。
“那我真是想不通了。”荆笙说,“一个女人怎么敢抛下家庭一个人去旅行?她想过后果吗?”
4.
朱顺最终用一个旧手机给老婆打通了电话。他看看表已经晚上 10点多了。他听到母亲关了电视回房睡了。但是电话那头没人接。
朱顺只听到一首舒缓的音乐声传来。他打几次都没人接,他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阳台上的花架上,桐慧养了很多花,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亮光。
朱顺点上一支烟用力地抽着,也努力地想着,老婆为啥突然出走,还提出离婚,咋一点没有预感。
他努力回忆他俩最近一次的亲热,真记不得了。只记得大约半年前,对,那时闺女忙着高考复习,桐慧每天晚上都陪着女儿,女儿几点睡,她就陪到几点。
有一次他半夜醒了,用手去搂老婆,发现她的枕头还是空的,他睁开眼发现,桐慧正坐在电脑边,飞快地打字。电脑反射的光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
他叫了她一声,“睡吧不早了。”
她没理,继续敲。朱顺又叫了一声,桐慧像没有听到,继续敲字。
朱顺火了,忽地爬起身,走到电脑前拔了电源线。桐慧大叫一声,“我的稿子!”可是已经黑屏了。她呆了几秒钟,立刻又重新插上电源,文档内容已丢失。她跑到他面前生气地说,“还我稿子,那里边存着我全部带货文稿。”
朱顺没理她,走向床想继续睡觉。桐慧拉住他说,“还我文稿,那可是我多日的心血。”
朱顺用力一甩胳膊生气地说,“整夜不睡觉傻鼓捣啥?”桐慧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板上。桐慧吃惊地看着朱顺。朱顺却没有理她,回床上继续睡了。
好像从那时起,他俩之间就更少说话了。
朱顺摁灭了烟,骂了一声,“滚吧,混不下去了,你就会回来的。”
他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四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失眠。
前些年,桐慧经常说他,咋能一沾枕头就睡呢?他曾说过老婆,说她是穷忙。
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虽然近年来,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但朱顺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小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桐慧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他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朱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开始回忆起他们过去的美好时光,回忆起他们的初恋,回忆起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桐慧的笑声,想起了她的眼神,想起了她的温柔和体贴。
他心情越来越糟糕,满是无奈。但他知道,他不能失去老婆。
他焦躁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杂乱的汽车喇叭声。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他知道,老婆的走与自己有很大关系。要想办法把老婆找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