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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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爱情》

文：张心培

浙东海角，丽山深处，二间茅屋倚山而筑。孤儿杨大勇居于此，年二十余，未成家，日日为地主劳作。地主家有一女佣名陈小香，与杨相识三载，慕其勤劳勇敢，二人情愫暗生。

1944年秋，烽火骤燃。杨大勇被征入伍，临别时小香泣不成声，将绣了三天三夜的香囊塞进他怀中。队伍开拔远去，她站在山岗上望成了石像。

杨大勇随远征军赴缅，穿越野人山血战丛林。一次遭遇战中，他毙敌三人，左肩亦被弹片贯穿。躺在战壕里望月，他总摩挲着那只渐褪色的香囊，仿佛还能闻到故乡的桂花香。

小香在地主家日日遭少爷纠缠。那日花花公子欲行动粗，被她一盆滚水泼去，当即被逐出门户。回到半山腰的娘家，与老母相依为命。白天绣花换米，夜里总对着油灯发呆：“等大勇回来，要在屋前种樟树，屋后栽竹林...”

解放那年，她成了土改积极分子。当上妇女主任那日，她特意走到大勇的茅屋前，小心修葺破败的屋瓦。樟树苗与竹笋在春风里悄然吐绿，就像她不肯熄灭的期盼。

1956年深秋，有个跛脚汉子拄着拐杖出现在村口。四十多岁的杨大勇归来时，带回了三枚弹壳和满身伤疤。他望着修葺一新的老屋怔怔落泪，忽见竹林里转出个系蓝头巾的妇人——小香挎着满篮新笋，鬓角已染霜白。

两人隔着一丈青石路对望，像隔着十二载硝烟与晨昏。她手中的竹篮咚地落地，新笋滚了满坡。

第二年谷雨时节，茅屋前的樟树已亭亭如盖。四十岁的新妇抱着啼哭的婴孩，看丈夫在灶前熬药侍奉岳母。炊烟袅袅升起，漫过青翠的竹海，终于融进了丽山温柔的暮霭里。

这份迟来的爱情，就像山涧溪流穿越乱石嶙峋，终究汇成了平静深潭。在岁月长河里虽晚了些，却因此淬炼得更加甘醇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