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夫妻（25）

翌日的清晨，陆良牵着田小莹的手一起下楼吃早餐。

而后又牵着手回。

开车出门，目的地是田小莹的公司。

路程逐渐缩短，空气里的沉默就越是厚重。

田小莹看向窗外不说话，而陆良在专心开车。

到了公司楼下，陆良回头轻拉她的手：“小莹，到了，就送你到这儿了。”

在公司门前的大马路上，陆良打着双闪跟她告别。

“孩子...周末的时候就辛苦你了。如果累了，你就把孩子送去我那儿，我来带。寒暑假的时候就交给我吧，你安心工作。你以后...”

他哽了一下：“以后遇见那个...如果你想，就去试一试，你说的，咱们以后都要好好的...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幸福，快乐。”

田小莹依旧看向窗外没有回头，只是眼泪在脸颊汇流成河。

“...别因为之前在我这里受到了委屈，就心悸爱情。你这么好...我相信最好的都在后面等着你。

遇到了任何事需要帮忙，你可以随时找我...”

陆良清了清嗓子。

“对了，妈的墓碑上刻了你的名字，这事儿我没有提前跟你说，你虽然看到了没怪我，可我觉得还是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又私自做了决定没顾及你的感受，你别记恨我。...”

“说完了么？”

陆良红着眼睛直视前方点头，双手紧紧拽着方向盘。

再次开口的声音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变得暗哑无比：“嗯。我说完了。”

“既然要告别那就要彻底，你还差我一句‘再也不见’。”

可这话陆良怎么可能会说的出口！

“小莹...”

“陆良。”

田小莹回头，湿漉漉的脸上竟满是笑容：“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要见了好不好？”

陆良的心在被撕扯。

“...不好...小莹，不好...”

“懦夫！”

这么多年，这是田小莹第一次骂陆良。

她摔门而出，留给他的背影决然又坚毅。

坐在车里的陆良瞬间失声痛哭。

是呀，陆良是个懦夫！

他跟她告别，却做不到活在见不到她的世界。

这些天的相处让他知道她的心里并不是没有他，不管是出于义气还是责任，她都没有抛下他。

她迁就他，顺从他，可越是这样，陆良越是觉得自己不如一个牲畜！

他真的觉得自己连大黄都不如！

他利用她的善良将她再次占有，他的自私自利再次暴露。

她没责怪，又是无言的顺从。

陆良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太好，理应值得更好的男人的呵护，而不是在他身边受尽委屈尝遍痛苦！

他放手了，这次真的选择放手了...唯独希望她幸福...

擦干眼泪继续凝望她离去的背影，却看见田小莹被杨怀远紧紧搂在怀中。

杨怀远本是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上班的，因为她没说。

只是昨晚喝多了的他被司机送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路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熟悉的车牌，他多顿了一刻。

紧接着就等到了田小莹哭着推门而下。

他大步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不让她此时的狼狈被过往的公司同时看见。

回看车上的陆良，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不停耸动。

给司机打去电话：“公司路边，开车出来。”

挂断的时候正好与陆良的视线碰撞。

陆良看他的眼里再没有敌意，再没有争锋，只有平静的凝视，整个人都淡了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杨怀远什么都懂。

司机将车停在陆良的车前，他下车替杨怀远开门。

杨怀远的大手挡着田小莹的脸将她送去车上，而后回头再次看了陆良一眼。

陆良看清楚了他的唇部动作，他是在说：“放心吧。”

放心...呵...他如何能放心？

自己深爱的女人进了别的男人的怀抱，上了别的男人的车，他能放什么心？

可是他也没了不放心的资格。

这是他自己亲手斩断的。

看着前车走远，陆良呆坐在车里许久。

车内音响传来的熟悉旋律他每个音符都很深刻。

流着泪跟着唱完一首《就是爱你》，陆良貌似释然地笑了起来。

擦干眼泪，迎着春风，陆良驾车驶向了滚滚车流之中......

**

杨怀远将田小莹带去了他的别墅。

田小莹蹬了脚上的鞋，光着脚丫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

她径直奔向远方大树下的秋千。

坐在上面荡呀荡...荡呀荡...

拎着鞋的杨怀远蹲下身用干净的毛巾帮她擦脚，又帮她穿鞋。

田小莹静静地低头看着他做这一切。

“需要我推你么？”

她摇头。

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开口说：

“...我在把陆良当鹰熬。

这几年，他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我说说不听，吵吵不行，就想到了这么一个招。

离婚是熬鹰中的其中一环。

熬赢了，他认输，我回头。

熬输了...

我没想过我会输，因为我知道他爱我...

我赢了，他也走了。

我骂他是懦夫，骂完了心里很疼...”她的眼里再没有泪，眼神却是凄楚。

“杨怀远，我真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我有自己的算计，也有自己的执着。我爱着陆良，很爱很爱，于我来说，他是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但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杨怀远接口。

“陆良不是傻子，你当真以为你的心思和想法他会一点都不知道？”

都说男人了解男人，就凭之前的那个眼神，杨怀远不说大话，对陆良的了解十之七八那肯定是有的。

“男人在主动做一个重大决定之前，肯定会经过理性与现实的思量。”

等他说完，田小莹沉默了许久。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容易，可相守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他有他的隐晦，我有我的要求。

误会和矛盾丛生，到最后消磨了感情，耗尽了耐心。

最后连爱也不能将两人连接在一起了...”

“可是杨怀远，我也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

你真的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爱陆良，你是我的良友，仅此而已。”

“你管我？”杨怀远再次说了句：“你管我？”

他问她：“难不成离开了陆良，你就真的准备孤独终老？孤苦一生？”

“我怎么会孤苦呢？我还有孩子呢！”

“孩子不长大？孩子不成年？孩子不奔赴远方追求理想？跟你我一样？”

“......”

田小莹跟他对嘴。

“没有爱情和伴侣我就真的会孤苦么？我就不能一个人潇潇洒洒快快乐乐地活？我不能没有朋友？不能没有闺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那他们能给你男人赋予的那种快乐么？”

“你......”

田小莹瞬间脸通红，她指着他说。

“你口出狂言！”

“我只说事实。”

杨怀远翘着二郎腿掏出烟。

“你才三十几岁，又不是六十几岁，说你这辈子都不需要男人，我会信？受不了滋润，你甘心自己枯萎？”

“你这嘴巴怎么什么都说？”

“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

“......从生理层面上来说，是...”

“那不就得了！”

他冲她眨眼。

“说真的，我很好用的！”

田小莹满脸无语：“我之前用的一直就很不错。”

“那你就没在脑袋的犄角旮瘩里想过试试别的好的？”

“想过。”

看着他期冀的眼神，她继续说：“但不是你这类型的。”

“我这类型？”杨怀远问：“我什么类型？”

“花花公子，人尽可夫！”

“我丢！”

杨怀远突然快步跑回屋内不知道拿了一叠什么出来塞进她手里，有些气喘：“你没听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

田小莹好奇地翻看手中的报告单。

“你的喘息声我倒是听的很清楚。你比陆良年纪还大。”

“哈...哈...”

杨怀远被她气的头顶冒烟。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何止...我还质疑你的体力。”

“你简直杀人诛心呀！”

“所以我劝你收了你的心，别被我杀到。”

她将手里前些天才出来的报告单还给他。

“你拿给别人看吧，我没兴趣。”

杨怀远顺手就撕了个粉碎。

“除了你，谁也没有看这些东西的资格。”“我的荣幸？”

“至少你在我这里是最特殊的。”

“我饿了...”

田小莹早有察觉陆良的反常，从早上醒来开始就一直精神紧绷。

喝进去的那点儿粥早就消化了。

再加上哭了这么一场，又转动脑筋跟杨怀远斗嘴，她很饿。

肚子咕咕叫嚣，胃抽疼的厉害。

还是忍都忍不了的那种。

她微微蜷着身子问：“你家有没有蛋糕之类的？我饿的胃疼。”

杨怀远再次奔去屋内，出来时端着一个宽口马克杯，里面是冲的米稀。

“先喝点儿这个养胃，我已经打了电话叫餐。”

田小莹迎着春风小口小口将杯中的米稀喝完。

树叶沙沙作响，空中有燕子偶尔的欢唱。

她看着湛蓝的天感慨：“春天来了呀...”

杨怀远没个正形跟她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倒是让她沉重的心情豁朗了几分。

她说：“谢谢你呀...我现在好多了。”

“谢什么谢，我说的话不是为了宽慰你，而是为了得到你。”

田小莹起身端着杯子捂着胃往屋里走：“那我肯定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呵...万事难说。”

“那就走着瞧吧！”

田小莹洗了水杯走去浴室洗脸。

哭了的眼睛很是红肿，里面布满血丝，鼻尖也是通红。

这些天为着王霞的事情熬了不少夜，皮肤状态明显没之前好了。

暗沉，不再红润。

“我也是奇了怪了。我这副中年妇女的模样怎么就入了你的眼？你那些名模女友不香？那些年轻的大家闺秀不好？”

靠在门边的杨怀远怀抄着手。

“不是说来恭维你，你这状态，比起很多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要好的多。

她们也都各有各的好，只不过我都信不过。”

被背叛太多次，也被女人骗了不少钱，他现在谁都不信，唯独只信任田小莹了。

“那我还得感谢你对我如此信任？”

“该是我对你说谢。”

此时的杨怀远眼底全是真。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还在我的身边。”

他坦诚。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继续陪我，直到长长久久...”

“又来了...”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杨怀远起身立正边走边说。“不是我又来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考虑我。”

田小莹跟着走到餐厅坐下。

她看着他往外摆餐。

“你也别觉得我是临时起意，事实上，我对你早就不清明了。只不过你有家室，我一直强压着情愫没说。...来，吃饭。”

田小莹接过饭盒和筷子开始吃，吃到一半觉得胃好像不那么疼了后才稍稍慢了下来。

“...你先前说，男人在主动做一个重大决定之前，肯定会经过理性与现实的思量。那你说说看，你这么执着于要我跟你在一起，那理性与现实的思量又是什么？”

正帮她盛汤的杨怀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汤放到她右手边。

“理性在于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你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是贤妻良母。现实是...我爱你。”

田小莹正喝汤的手顿住。

“你倒是真的坦诚...即使知道我心里是爱着陆良的你也要这么做？”

“要！”

没有一丝犹豫，杨怀远肯定地回答。

“你能忍受枕边人心里住着别的男人？”

“不能接受，可你爱与不爱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为什么？”

杨怀远放下手里的汤擦嘴。

“从概率上来说，不管是先得到人还是先得到心，总之先得到一个那成功的机率自然就高了。

而且我之前说过的，从知道你跟陆良离婚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决定了用时间陪你浪费，直到你接受我，...或者是跟另一个男人结婚为止。”

“你倒是懂分寸。”

“这是对你最起码的尊重。”

“谢谢。”

“不客气。”

“我想再请两天的假。”

“没所谓，你想什么时候来上班都行！”饭后杨怀远将田小莹送回了凤凰城。

她开门的时候，屋内有电视声。

“欸？你回来了？”

“爸，妈。”

身子困顿，精神浑浊，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双亲打了个招呼的田小莹先回屋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她的鼻尖依旧很红。

刘淑问她：“这都中午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

田小莹懒身躺在沙发的妃位上，双手习惯性地在周围寻手机，边寻边问。

“你们吃了吗？”

“我们刚吃过。”刘淑回答。

田正强关小了电视机的音量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到？还是昨晚赶回来的？”

“...昨晚...欸？我的手机呢？”

田正强递给她：“这儿。”

“哦。”

她伸手接过。

“你是跟谁住在一起的？”田正强问。

田小莹抬头：“怎么突然这么问？”

“刚杨怀远给你打来电话，我接的，他问你到家了吗。”

“这人真是...”

他都送她到地下室了，她还能没到家？

“你昨晚跟杨怀远一起住的？”

“怎么可能！”

“那是跟陆良？”

“嗯。”

“哼！”

田正强的表情有些凶，田小莹不敢看。

“...你透个底，老实跟我说，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跟陆良再没可能？我瞧着不像。跟杨怀远纠缠？...三十多岁的人了，别忘了节操！”

教书的人，对待这种事情固然有一种天生的严厉。

田正强是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有脚踏两只船这种嫌疑和想法的。

“自小我跟你妈就教育你，什么事情都要想清楚了再去做，模棱两可的做什么？”

“我没有模棱两可！”

“那你倒是说说现在你的感情问题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这些天你都是跟着陆良一起住的，现在又是杨怀远送你回来...”

田小莹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多了，可这事儿她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你这孩子，表面看着乖顺，实则好强的很！我知道你跟陆良离婚大概是想磨磨他的性子。那性子磨好了，这事儿也就罢了！你别忘了你们俩还有个孩子！

父母分别的孩子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的概率会比正常家庭的孩子高出数倍！

咱不说看僧面佛面的话，就说看着孩子的面，闹过了，这事儿是不是该熄了？”

田小莹埋头装鸵鸟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

“......”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说不出！

这话让她怎么说？

说她跟陆良其实很相爱，可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说他们也都很爱孩子，可就是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如此看来，何止是陆良自私又自利？

她也一样！

“我...我会处理的...”

“处理！？哼！”

田正强冷哼，心中已有了些谱。

“要处理你早就处理了！”

他拿起面前的茶杯猛喝了一大口。

“你自己说说你跟陆良这事儿闹了多久了？他妈出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已经和好了，那模样，看起来跟没离婚时有什么区别？可你今天回来就又给我们扔下一颗炸弹！

既然昨晚你是跟陆良住在一起的，那今天为什么送你回来的是杨怀远？

你之前跟我说是他一厢情愿，你明确拒绝了，我瞧着怎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呀！我...我...”

这父母与子女之间，有些话还真是不太好说！

不能说他们不懂得感同身受，而是有些事情他们是注定了不会理解的！

田小莹乘着责骂，心中也苦。

“我跟陆良之间的事儿还有的掰扯，今天杨怀远送我回来，完全是出于好意。”

她尽量简洁精干地将事儿跟他们说清楚。

可是田正强摆手：

“我不知道你跟陆良到底要掰扯什么，我也不知道杨怀远是出于什么好意。

我只知道我问你的重要问题你是一个都不接！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是最后一遍，关于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爸...”

田小莹的眼里带着些许祈求：“我心里肯定是想着孩子的！正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加完整健康的成长环境，所以我才会熬陆良！”

“熬？”

田正强吸气思索。

过了许久后他说：“你要熬你自己慢慢熬，别扯着孩子不痛快！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别到时候给他造成了伤害，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我想了想，孩子这几个月干脆就先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读书，我和你妈带！你跟陆良好好地把你们的事儿给处理了！

是真的分开还是在一起，随便你们怎么做！”

他大手一挥下了决定，瞧着很是生气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田小莹惊了。

“你是要上班的，妈的身子也不好...”

“哎哟...佑佑现在那么大了，又不像小时候那样得时时抱着！

很多事情他现在都可以自己做。

我不过就是给他做做饭，洗洗衣服。

辅导那些有你爸去做，我倒是觉得这主意挺好的！”一旁的刘淑说。

“可是陆良那边...”

“我去说！”

田正强气势浑厚。

“我跟你妈也是前两天才从孩子口中知道，他刚进那个学校不久就从高低床上摔下来了？

哼！

你们也是舍得！

让那么小的娃一个人待在那里！好歹是咱孩子争气，没摔出个好歹来！

真要是摔倒了哪儿重要的部位，哭都没地儿给你哭的！”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嘛...”

“长大！？你读高中的时候都不想住校！我跟你妈天天轮流着来接你回家！

十多岁时候的你都知道家里好，你觉得那么小的孩子真的想离开自己的家？独自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还不是被你们俩给逼的！”

“唉！怎么是逼的呢...我是问过佑佑的...他乐意去，因为里面也有他的好朋友。”

“但我们在家的时候问孩子，听见的可不是这个说辞。”

田小莹看着刘淑问：“还有别的说辞？”

刘淑点头。

“孩子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跟着谁，跟着妈妈觉得爸爸可怜，跟着爸爸又觉得妈妈可怜，索性干脆就跟着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算了！

...他还说，自他摔倒以后觉得幸福了许多，因为周末回家都有爸爸妈妈陪着。”

田小莹心中酸涩，田正强接话：“听你的意思，你跟陆良之间的事儿一时半会儿大概是解决不了。

孩子最是敏感，别总是在思想和心理上打击他。

所以我觉得让他跟着我们回去是最好的选择，而你们就好好地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情就行了！”

田小莹无法反驳，毕竟父母这么做，都是为着她和孩子的。

“只要您能说动陆良...”田正强是怎么跟陆良说的田小莹不知道，她也没太敢问。

只是在当天晚上按照他的指示跟学校请了假，将孩子从学校接了回来。

小朋友听说可以跟着姥姥姥爷回去读书高兴的不行，一路上都在欢歌。

这让田小莹深思：自己这个妈，当的是不是真的很失职呢？

刘淑已经在屋里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孩子回来后她乐呵呵地上前牵着他走去洗手。

田正强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到门口，回头看孩子没在客厅，小声跟她说：“陆良先前送了好些鸡鸭米油那些过来，还给了两万块钱。东西我收了，你妈放去了冰箱，钱我没要。”

他在细细观察田小莹的反应。

“...陆良白手起家能有今天这个成就不容易，他有这份心很不错。钱我们有。...总之爸爸是希望你们俩能好好静下来想想，之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他轻拍她的肩膀。

“今天我看见他的面色很不好看，在人生的至暗时刻，一个人是很难熬的！

...如果还爱着，就再多些包容。如果确实不爱了...唉...就干脆利落吧！

...两个人过日子，不可能是风调雨顺，高山坎坷是常态，心态很重要。

婚姻就像跑拉力赛，一路都是颠簸，要乐在其中享受当下才能幸福，体会不了，那迟早都会下车！”

“姥爷姥爷...我洗好手了！你快来闻闻！”

小朋友出声打断了谈话。

田正强在第一时间收了严肃，绽放笑容。

“哈哈...欸！好！我闻闻...嗯...洗的真干净！香喷喷的！”

他凑上前吸小朋友的颈窝，逗得小朋友缩着脖子哈哈大笑。

刘淑笑着上前将小朋友牵走：“好了好了，咱们佑佑说都饿不行了！咱们先吃饭吧！”

“哦~好耶~吃饭咯~”

田正强挥手招呼田小莹。

“走吧，先吃饭。”

走在她身旁，他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如果你以后真的换了个人，那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很大可能之后你还会再经历一次！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下，慢慢磨合很重要！

...再说了，你以为你们女人就很好搞哦？”

他用肩膀撞田小莹。

“就像你妈，那么贤惠那么温柔，还不是有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的时候！能怎么着？我又不能哭又不敢跟她闹！忍着呗！男人有很多事儿都是自己吞了自己咽，很可怜的！”

“嚯...你说我妈坏话！我要跟我妈告状去！”田小莹龇牙看着他跟他开玩笑。

“嘶...嘿！...你这孩子！”

田正强悄悄瞄了一眼刘淑：“我说的是实话嘛！”

“实不实话的先抛开不谈，我倒是听明白了，你向着陆良！”

“如果我什么都向着你说话，那我可是就真糊涂了！...再说了，人陆良喊了我这么多年的爸，尊我敬我，你俩都是我的孩子，我哪儿存在向不向着谁？我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在劝诫你，谨记节操，谨记本心！”已经走到餐桌旁的田小莹帮她爸拉出板凳，而后走到旁边坐下。

对面的刘淑正在帮小朋友夹菜，她淡淡地瞧了他们父女俩一眼，指了指餐桌：“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田小莹拿起筷子愣了会儿，回头对着田正强轻声说：“爸，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田正强点头，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进她的碗里。

“嗯，那就快吃饭吧。”

饭香菜香，可田小莹的胃口不太佳。

或许是中午吃的太多没饿，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一个鸡腿下肚，她便再也吃不下了。

慢慢喝着汤享受此刻的温馨，她心里猛地就抽疼了一下。

...此时的陆良，大概率又是一个人独自窝在办公室里吃盒饭吧？

倒是她猜错了。

陆良连盒饭都没得吃，因为他没时间。

耽搁的这一个多星期，虽说有王凯的极力运转，可厂里的很多事情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销售积极，可生产跟不上。

工人怠工，物流协调慢。

这直接影响了厂子的经济效益！

“...老大，我真的尽力了！可有些工人他就是滑头！根本不买我的账！我没办法...我也知道我没做好，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我...”

“行了。”

看着王凯脸上挂着的比他还严重的硕大黑眼圈，陆良哪里还说得出来责备的话。

他手里没有实权，只有陆良赋予给他的临时监管职责，受人漠视讨不到好这陆良是知道的。

“来...”

陆良从保险柜里掏出五千块钱递过去。

“你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一下，给你放两天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拿着奖金，王凯脸上的倦意消散了几分。

等他走后，陆良抚着一头刺手的短发重重叹气！

物流的事儿组建了那么久还没落实，工厂里还是必须要尽快组建起来一支专业的管理团队...

这些事儿他都在一步一步地跟进。

可是手里拮据，能省则省。

省下来的钱，要放进生产里去，滚动起来钱生钱，才能有底气去做更多的事情！

事情事情...哪儿哪儿都是事情！

钱钱钱...哪儿哪儿都需要钱！

一想到钱，他又不受控制地想到田小莹，因为只有她不需要他的钱。

摇头，将那道丽影驱逐。

孩子的姥爷说，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带着孩子回去。

陆良在想：自己该不该过去一下，再看看孩子呢？

可是田小莹早上跟他说了再也不见。

这一去，免不了就要见到。要是她生气了怎么办？

唉！

所以还是算了吧！

以后跟孩子视频也是一样的，又何必去增添她的烦恼？

陆良现在的心空的很，唯有繁杂的工作能稍稍填满那份虚无缥缈。

累极了半夜回家躺在床上，身旁的枕头床单都在传来阵阵独属于她的馨香。

那些缠绵恩爱的画面涌入脑海，他睡不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起身，他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干脆驱车回厂里睡去了！

孤身一人，这哪儿还算是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