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第一炉香》：清醒的人早已学会了守好自己

“一个女人最该忌讳的，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是爱了你而把你扔了。”

这段话，是《第一炉香》里梁太太训诫侄女薇龙的。

高估亲情，痴迷爱情，打从住进梁宅的那刻起，她就错了。

阿德勒说：人的一切烦恼，都来源于人际关系。

人生海海，产生交集的人很多，能真心实意被爱的人却寥寥无几。

再看《第一炉香》更加明白：

生而为人，没有谁会无条件爱他人，任何时候，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才是自己一生的摆渡人。

两年前，葛薇龙一家为避战乱从上海来到香港，如今父母积蓄无多，要回上海。

薇龙正在南英中学读书，再有一年才能毕业。

她不愿意离开香港，便去找姑妈求助。

多年前，姑妈和娘家人决裂，做了香港有钱人梁季腾的四姨太。

如今梁季腾已死，姑妈守着山顶奢华的大宅子，奴仆成群却无儿无女。

见到梁太太，薇龙打起亲情牌：

“姑妈把我教育成人了，我就是您的孩子，以后慢慢的报答您。”

梁太太很有钱，但那是她牺牲亲情和整个青春换来的。

仅凭姑侄的名份就想让她出学费生活费，薇龙想的未免太简单。

“他(薇龙的父亲)活着一天，别想我借一个钱。”

梁太太先声夺人，就在薇龙以为借钱的事没指望时，不想姑妈又改变了主意。

侄女美丽的小凸脸上一双长而媚的眼睛，有些吊滞的表情更显古中国情调，正是西方人感兴趣的那种。

梁太太不仅答应供薇龙上学，还让她住进梁公馆，由司机接送。

薇龙早就听说梁太太的名声不好，但她坚信“只要我行得正，立得端，不怕她不以礼相待。”

然而，她拒绝不了梁太太为她准备好的一壁橱金翠辉煌的衣服。

三个月过去，薇龙成了香港社交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打着侄女的旗号，梁太太让那些薇龙的仰慕者坠入她的情网，最后人、财双收。

甚至，连薇龙的初恋男友卢兆麟也没有放过。

不禁想起《断头皇后》里一句话：“命运所赠送的每一份礼物，都暗自标好了价格。”

想要享用别人的财富，就得承受自己感情受伤的苦。

正如薇龙现在，自己的心上人那么容易就被姑妈俘获，她不敢怪梁太太，只能暗骂卢兆麟：“这笨虫！这笨虫！男人都是这么糊涂的么？”

殊不知，最糊涂的是薇龙自己。

梁太太举办园会，乔琪乔硬闯了进来，故意在梁太太身边晃来晃去，惹得梁太太急不得恼不得，只好暗示薇龙救驾。

薇龙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姑妈家时，就赶上梁太太气急败坏的骂乔琪乔。

他是唯一能够抗拒梁太太的魔力的人。

薇龙痛恨梁太太抢走卢兆麟，不由对乔琪乔多了些好感。

乔琪乔生的一副好皮囊，是情场老手，他最擅长的就是读懂女人心，没费多大力气就令薇龙芳心大乱。

幸亏有吉婕和睨儿提醒，又碍于姑妈的面子，她才没有一头扎进乔琪乔的情网。

梁太太的老相好司徒协送了薇龙一只金刚石手镯，薇龙执意要还回去，梁太太却要她收下。

无缘无故送厚礼，姑妈显然是拿她和司徒协做了某种交换。

如果薇龙不想越陷越深，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

可是，她对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上了瘾，要维持同样的生活水准，唯有嫁给有钱人。

于是，她又想起乔琪乔，想起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自主地为他开脱。

过去，乔琪乔不肯好好做人，是混血儿身份令他人生观太消极，加上没有人懂他才造成的。

薇龙一厢情愿地相信：乔琪乔虽是失宠的儿子，但香港到处都有乔家的熟人，只要他们相爱，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然而，现实很快打脸薇龙，乔琪乔不仅是个花花公子，还是彻头彻尾的软饭男。

他和薇龙结婚是要薇龙挣钱给他花，一旦薇龙被榨干，就用通奸的罪名和她离婚。

薇龙对自己说了谎，不为欺骗别人，而是为了说服自己。

但假的终归是假的，就像德国诗人海涅说的那样：“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

谎言说的再堂皇正大，它也只是谎言，不可能从臆想变为现实。

这世上没有人，能成为别人的救赎

同一天晚上，乔琪乔才从薇龙屋里出去就进了丫头们的房间。

清晨，薇龙亲眼目睹乔琪乔与睨儿在花园亲热的一幕。

薇龙有苦难言，只有把气撒在睨儿身上，小丫头们不明白，一向不吃亏的睨儿姐姐为何不还手。

不料睨儿叹气道：“由她去罢！她也够可怜的！”

“行得正，立得端”言犹在耳，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薇龙不仅荒废了学业，还失了清白。

如果薇龙下狠心就此离开香港，斩断这段孽缘，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可她被欲望蒙蔽双眼，舍不得眼前一切：

回去做一个新的人，说着容易，想着光是过父母那一关薇龙就头痛。

再说，念完书到社会上去做事，又苦又累还受气。她自然还是结婚的好。

所以，与乔琪乔有感情只是一个因素，最终阻拦葛薇龙回不了上海的还是她自己。

从有主见的中学生到梁太太的提线木偶，薇龙犹如在悬崖边不断试探的小兔，一失足就坠入了深渊。

在梁太太和乔琪乔达成交易后，薇龙成了乔家十三少奶奶。

“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了给梁太太和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乔琪乔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叔本华说，人是欲望和需求的化身，是无数欲求的凝结。

生而为人，难免被欲所迷，为欲所困，为自己的欲望买单。

怕的是欲念凌驾于理智之上，任由它无止境地主宰自己，最终落得被反噬的下场。

人人心里住着只野兽，它叫欲望。

管得住它时，它就成为生活中的希望；

放任它时，它就变成现实里的枷锁。

初见梁太太时，葛薇龙的目的很简单，求姑妈为她出学费，继续留在香港上学。

梁太太帮了她，却也毁了她。

薇龙想脱离姑妈的控制，投入了乔其乔的情网。

乔其乔给了她安慰，却拿走了她的自尊。

看过这样一段话：

“常常熬不住的时候也想找个靠山靠一下，可怎么找都会发现，有的山长满荆棘，有的山全是野兽，所以你应该是自己的那座山。”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人跟人不过是相识一场而已，别人不欠你什么。

能给你遮风挡雨的，同样能淋你一身泥水。

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把任何人想得太好了，没有人会无条件爱你。

自己守好自己，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