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啄木,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日本人
发布时间:2025-06-16 14:50 浏览量:10
石川啄木是日本“最受欢迎的短歌诗人”,在这本他的传记中,唐纳德·基恩更强调石川啄木是“日本的第一个现代人”,或者其本意更想说他是“第一个现代日本人”。
不论如何,作者想通过石川啄木诸多人性的次第解放,听起来仅仅是在一百多年前的事。但更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他们那些先行者的解放,如今已经显露出诸多不合时宜。
我们摘选了第十章的部分内容分享给读者。
《罗马字日记》
啄木在1909年4月3日的日记中,有两封他用罗马字写的信,这种书写方式与日语书写中通常采用的汉字和假名的组合完全不同。他没有说明这种变化的原因。
第一封信写道:“北原的姨妈来拜访了。她给了我一本《邪宗门》,北原新的诗集。我今天没有去上班,因为没有钱付车费。这是一本美丽的、个性化的书。北原是个幸运的人!我突然想要写一首诗。”
这是啄木罗马化日语的最初例子,不过是为了证明他自己能够用欧洲字母书写日语而已。也许他早在几周甚至几个月前就开始练习书写字母,但罗马字日记中最早的日语发音对应表直到4月12日才出现在《罗马字日记》中。
他写于4月6日的第二封罗马字的信,已经显示出他在书写这种陌生字体方面的进步。这封信动人地表达了啄木对北原的诗作《邪宗门秘曲》 的钦佩之情,他刚刚读完这首诗。也许他用这种不寻常的日语书写方式是为了回应北原的异国情调的诗集标题 “邪宗门”(Jashūmon)。
不久,啄木发现罗马字母除了给朋友带来惊喜外还有其他用途。例如,它们可以用来防止他人阅读自己的日记或其他私密作品。尽管啄木早期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保密,但他写给北原的信却有些难以理解,因为这并不是出于诗意的表达:“《邪宗门》有两个特点,是绝对新的和独特的。第一是‘邪宗门’这个词所蕴含的丰富联想,第二是你的诗歌中充斥着新鲜的感觉和情感。前者是理解北原这个诗人的最基本要素。后者应该是你从现在开始写的每一首诗的基础。”
“邪宗门”这个词可能是日本人在十六世纪或十七世纪首次使用的,是对进入日本的基督教徒的蔑称,但北原白秋使用这个被遗忘的词时,就是希望能带有遥远的意味,唤起三百年前的往事,传达南蛮人(葡萄牙人)带到日本的禁忌宗教的色彩和氛围的诱惑力。
啄木对这首诗的赞美令人惊讶。他经常宣称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他的文章中也没有透露出对宗教的兴趣,尤其是对天主教会神秘主义的兴趣;但他却被北原诗的语言和形象之美所吸引。他可能也受到了他对奥斯卡·王尔德阅读的影响。
2月27日,在读到北原的诗的一个多月前,啄木买了一本王尔德的《艺术与道德》。在当时的日本知识分子中,对王尔德的兴趣并不罕见,啄木对他也有所了解。在3月2日写给宫崎的信中, 他写道:尽管长期缺钱并发誓要力戒奢侈,但他还是屈服于购买王尔德昂贵书籍的欲望。他听说王尔德在最近的英国诗人中是独一无二的,他崇尚的是一种带有世纪末气氛的哲学。这本书的紫色封面和书脊上印有金色字母的皮革,神奇地影响了啄木,就像函馆商会里的《大英百科全书》的味道一样。他感到不得不买下这本书,忘记了他在函馆的饥饿的家人和他所欠的房租以及其他未付的债务。
虽然他在几天内就读完了王尔德的书,并很快就卖掉了,但他可能受到了王尔德声明的深刻影响,即艺术的“道德性”取决于它是否表达得好。这句话是啄木决定写一部真正的艺术作品的原因,尽管它可能会被攻击为不道德。王尔德曾写道:“一种新鲜的美学模式对公众来说绝对是让他们反感的,每当它出现时,他们就会非常愤怒和困惑,总是会使用两种愚蠢的表达方式,一种是说这个艺术作品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另一种则说这部作品是严重不道德的。”啄木很欣赏北原的《邪宗门秘曲》。为了美,而敢于被人说成是不解风情、不道德。他的诗是这样开始的:
我想起,末世的邪宗、天主教之神的魔法。
黑船的船长,红毛人不可思议的国度、
红色的玻璃、香气扑鼻的石竹、
火酒、红葡萄酒、还有南蛮人的花布。
绿眼睛的传教士、梦中仍念着咒语、
禁制的宗门神和那血染的十字架……
啄木并没有试图在他的诗歌中模仿北原的巴洛克式语言,但阅读王尔德可能给了他勇气去描述那些虽然被社会认为不道德、但可能被诗人塑造成艺术作品的行为。
啄木绝不是第一个使用罗马字来书写日语的人。1592年,天草的耶稣会传教士出版社印刷了完全使用罗马字母的日文书籍。这些书的目的是作为向葡萄牙传教士教授日语的文本。第一本以罗马字母出版的作品是《平家物语》,这是一部经典之作,之所以选择它,可能是因为它的表达方式虽然优美,但与当时的日语相差不大。它还为传教士提供了一些关于日本历史上一个重要时期的知识。字母的使用使外国人学习这门语言变得相对容易,因为他们摆脱了学习汉字和假名的负担。尽管用于解释日语语法的欧洲语法的术语通常是不精准的,但它们也有助于向传教士证明,日语具有与欧洲语言类似的规则,是可以学习的。
1593年,《伊索寓言》被免费翻译成日语,并以罗马字母印刷,也许是希望学习日语的年轻传教士能够享受一本既有趣又有教益的教科书。但这类日语写作并没有持续很久。由于十七世纪对基督徒的迫害,耶稣会传教士出版社被迫迁出日本,而且根据政府的命令,实际上所有幸存的基督教书籍都被销毁。在任何情况下,这些书的印数都很少,以至于当时大多数日本人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对日本的印刷业发展和罗马字母的使用几乎没有影响。只有《伊索寓言》躲过了耶稣会传教士出版社出版的其他书籍遭遇的毁灭命运。它被接受是因为它没有宣扬基督教教义,甚至在日本获得新生,成为一部受欢迎的日本作品。
1604年至1608年间,葡萄牙耶稣会士若昂·罗德里格斯(1561?—1633)编撰了《日本大文典》(Arte da lingua de Japan),这是一本日语语法书, 其中有大量的日语例子,包括用罗马字印刷的诗歌,例如以下是沙弥满誓的短歌,出自《万叶集》:
Yononacano nanini tatoyen asaboraque
Coguiyugu fueno, atono uranami
(yo no naka no / nani ni tatoen / asaborake / kogiinishi fune no /ato no uranami)
世間を何に譬へむ朝開き漕ぎ去にし船の跡なきごとし
日语单词的发音是用葡萄牙语发音中的字母来模拟的。例如,Heike(今天的正常罗马化)被译为Feique,因为葡萄牙语中没有吸气的h或k。
在与西方隔绝了两百多年之后,日本在十九世纪向欧洲人开放,这就产生了对日语罗马化的需求,以便帮助外国人至少能认得城镇或人的名字。这时,葡萄牙语的罗马化已经过时了,而且由于英语现在是普遍的商业语言,讲英语的人是外国人中最多的,所以似乎最好用基于英语发音的罗马字母来表示日语的声音,特别是辅音。
最广泛采用的系统被命名为“赫本式”(旧译“黑本式”),以其创造者—美国传教士詹姆斯·柯蒂斯·赫本(James Curtis Hepburn)的名字命名,他于1867年发明了这一系统,主要针对外国人。两年后,日本人创造了他们自己的罗马字体系,更紧密地遵循单词的假名拼写。1905年,这个系统的一个变体,即“日本式罗马字”,被日本政府正式选定为标准罗马化,但外国人仍然喜欢“赫本式”的罗马化。
起初,啄木在他的罗马字日记中使用了“日本式罗马字”,但后来转而使用“赫本式”。他使用罗马字可能是受到了“罗马字诗歌会”的影响, “罗马字诗歌会”是一个诗人团体,他们于1901年开始在《岩手日报》上发表罗马字化的短歌,这是啄木经常阅读的一份报纸,但他没有提到这个团体或他们的诗歌。
对于他为什么用罗马字写这部作品,啄木确实提供了一个解释。前文已经引用了这一小段话:“为什么我决定用罗马字写这本日记?为什么?我爱我的妻子。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不想让她读这本日记。不,这是个谎言!我爱她是真的,我不想让她看这个也是真的,但这两个事实没有必然联系。”
啄木承认他不希望他的妻子阅读日记,这意味着如果他用罗马字母写日记,她将无法阅读。不过,很难相信节子会对阅读罗马字母束手无策。她所受的正规教育与啄木的差不多,况且她曾是一名英语代课教师。她对罗马字母的了解可能至少足以阅读简短的语句,尽管像今天的大多数日本人一样,她在破译罗马字母方面的困难几乎与阅读外语一样多。毫无疑问,啄木希望她会发现阅读日记是如此的累,以至于会放弃。
啄木希望节子无法阅读《罗马字日记》,这表明甚至在他写下第一页之前,他就知道他的日记会包含令她不高兴的内容。罗曼蒂克化的日记当然不会是通常意义上的日记—记录连续几天的事件,以及作者对所发生的事情的反应。相反,它写得更像一部文学作品。啄木似乎已经计划好了这些章节的开头和结尾,以及如何用亮点来美化文字。他的《罗马字日记》手稿写在非常好的纸上,笔迹清晰漂亮,没有一个字被涂抹或更改。这表明,尽管他在临终前要求烧掉他的日记,但他已经抄了一份足够清晰的副本,以便其他人能够轻松阅读。但这并不意味着《罗马字日记》是虚构的:它是真实的,但被塑造成了一部文学作品。
《罗马字日记》不是一部独立的作品, 而是啄木1909年日记的一部分。这一年的日记的早期部分写在《罗马字日记》之前,是普通的日语书写。《罗马字日记》开始于4月,正是樱花即将绽放的时候。一位来访者,一个来自借书馆的老人,拜访了啄木。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他告诉啄木:“你知道,就我们而言,春天是毒药。借阅书籍已经读完了。我的顾客宁愿去散步也不愿看书,这么说并不是要怪他们。”尽管可能会失去生意,但老人还是很高兴,因为他猜东京各地的樱花树将在那一天绽放。
第二天,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继续下去,这是啄木日记中最有趣的一幕。它发生在一辆街边的汽车上,当时啄木正在下班的路上。他讲述了与一位朋友的对话:
在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在有轨电车上,我遇到了工程师日则野。他是一个真正的花花公子。当他穿着新西服坐在我旁边时,我觉得我必须说些讽刺的话。“你去看了樱花吗?”“没有,我还没有时间看樱花。”“是这样吗?那就好。”我说。我说的是很平常的事。那是任何人都可以说的事。我对那个平凡的人说了这句平凡的话,因为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讽刺。当然,我并不担心日则野会明白我的意思,他是绝对平和的。这就是有趣之处。
有两个老妇人坐在我们对面。“我不喜欢东京的老妇人。”我说。“为什么?” “光是看着她们,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真的是这样。她们没有一点祖母的样子,就像乡下的那些人。”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老妇人从眼镜后面瞪了我一眼。 我们周围的人也在盯着我的方向看。我感到莫名的高兴。“是吗?是吗”日则野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问道。
啄木也为春天的到来感到高兴。出于某种原因,他决定学习罗马字母,但即使在他学习字母和它们的声音时,他的思想也在徘徊:
在我制定这份清单时,对津轻海峡对岸的母亲和妻子的回忆不时地浮现出来,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想,“春天已经来了。现在是四月。春天! 春天! 樱花正在开放。我来到东京已经有一年了……”而我仍然没有成功地想出把我的家人带到这里并做好照顾他们的准备。最近,我不知道每天有多少次,这个谜团一直在我心里来回彷徨,这是我最大的问题。
在日记的稍后部分,这个问题再次出现:“现在是春天。我想到了我的妻子和可爱的小京子。我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在四月前寄给他们,但我仍然没有。不,我不能。”有时,他会想念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女儿京子。他对与家人分离所表达的悲痛可能令人感动,但人们无法忘记他与家人在小樽的停留时间有多短,以及他是如何急切地独自离开,前往东京。当然,东京是一个作家赚钱的最好地方,但对金钱的需求可能不是他迅速离开家人的唯一原因。
啄木在解释他为什么选择用罗马字母写日记时曾写道,他爱他的妻子,但八天后他在日记中问自己:
我对节子的需要只是出于性欲吗?不!我对她的爱已经冷却了。这是一个事实,一个并不奇怪的事实—令人遗憾但不可避免…… 我的爱已经冷却了。我已经不再唱一首我曾经喜欢的歌—但这首歌本身(仍然)是令人愉快的。我相信,无论多久,它都会是快乐的。我已经厌倦了只唱那一首歌。这并不是说这首歌不再让我高兴了。
节子确实是个好女人。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如此善良、温柔、理智的女人吗?我无法想象会有比节子更好的妻子。我曾渴望过其他女人,但除了节子,我从未想过要和任何女人上床,尽管我曾想过要尝试。有时,当即便我真的和节子睡觉时,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与对妻子和家庭的爱相比,啄木更渴望独立。虽然他对节子的赞美可能是真诚的,但他再次强烈谴责婚姻制度,把他的困难归咎于它所造成的自由丧失:“那我是个弱者吗?不,我的麻烦完全来自错误的婚姻制度。丈夫和妻子! 多么愚蠢的制度啊! 该怎么做呢?”
他继续写道:”为什么我必须因为父母、妻子或孩子而被束缚住?为什么他们必须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但是,从本质上讲,这与我爱我的父母、节子和京子的事实完全不同。”
尽管他在《罗马字日记》中提到,他在东京时曾与许多妓女上床,但他在结婚的头些年里可能并不如此放浪。只有在搬到东京后,去浅草的廉价妓院才成为他生活中的一个要素。他唯一爱过并提到名字的女人(除了他的妻子)是橘智惠子,但她似乎很纯洁,以至于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在钏路,他与艺妓有染,并被一个叫小奴的女人所爱,但当他们分开时,他却感到松了一口气。
正是为了代替爱情,他经常去找妓女。他在《罗马字日记》中写道:
每当我有一点钱的时候, 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充满了欲望的声音,去那些狭窄肮脏的街道。从去年秋天开始,已经去了十三四次,找过大约十个妓女—光、玛萨、美祢、津优、花、阿基……我已经忘记了其中一些人的名字。我想要的是一个温暖、柔软、绝对洁白的身体:一种让我的身体和心灵都融化的快乐。但是那些女人,那些相当老的女人和那些十六岁还是孩子的女人,都和成百上千的男人睡过。
她们的脸上没有光泽,她们的皮肤冰冷粗糙,她们对男人如此习惯,以至于她们感觉不到兴奋。所有这一切都相当于在一小段时间内,她们将自己的私处出租给男人,并得到一笔微薄的报酬作为交换。她们甚至懒得解开腰带,只会说:“好吧。”就这样躺下,没有丝毫的尴尬,并张开大腿。
对他们来说,隔断另一边的人是否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没有丝毫区别。这只是一个排泄过程,已经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做过了。没有任何快乐可言。
人们很难想象对性爱过程的描述会如此不吸引人。有时,当啄木与妓女躺在一起时,他会产生怪异和令人震惊的幻觉。有一次,当他把一个妓女抱在怀里时,他渴望得到更强烈的刺激,并设想要把她的阴道撕开。
啄木的描述揭示了他行动和思想的每一个细节。写作自有其巨大的力量,尽管它的现实主义可能令人震惊,但根据奥斯卡·王尔德的定义,这本日记足以被列为艺术作品。啄木对他在浅草妓院的经历的叙述是《罗马字日记》中最广为人知的部分,但他写这本日记并不是为了夸耀他的行为。相反,他的行为似乎是出于一种绝望,驱使他从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女人。 他最暴力的性行为以这样的呼声结束:“男人有权利随心所欲地残酷地杀死女人!”在这些话之后,紧接着是对他绝望的叙述,并暗示他有自杀的想法:
我已经不可能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了,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让我满意。我无法忍受人类生活的痛苦,但我对此无能为力。一切都是枷锁,是沉重的责任。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事情?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毁灭?但在当今世界,死亡的问题已经变得比哈姆雷特的时代更加复杂了……伊利亚的计划是任何人类所能想象的最伟大的计划。他试图逃离人类生活,不,他确实逃离了,然后用他拥有的所有力量,从生活中—从我们的这种生活中—冲向无边的黑暗之路。他用头撞向石墙而死。
啄木被他所遭受的失败摧残得心力交瘁,有些也是自己造成的。他说他渴望得到心灵的平静,但认为实现的唯一途径是通过疾病或死亡。“长期以来,这个愿望一直潜伏在我的头脑中。疾病! 这个别人讨厌的词,在我听来就像我长大的村子里的山名一样令人怀念。自由的生活,从所有的责任中释放出来! 疾病是我们获得心灵平静的唯一途径”。
他最长的一首诗表达了对自己将被病魔折磨的祈祷。它的开篇如下:
一整年,或甚至一年零一个月。
或者一个星期,甚至三天。
神啊,如果有的话,神啊。
这就是我所要求的。求你了。
请让身体某处生出小肿块,即使它很痛。
我不在乎它是否会痛,请降病于我吧!
啊啊!求你了......
他为这首诗添加了第二段:
死亡!死亡!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做一件事!啊!
哦,哦,你真的要杀我?等一下。
感谢上帝,哦,嘿!
他从不厌倦分析自己。虽然他给自己打上了弱者的烙印,但他想杀死所有他认识的人,首先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个人主义者,喜欢独处,坚持认为与其他人在一起的时间是浪费的。如果被邀请去与谢野家,他就会去,但会把它当作一项乏味的义务。如果晶子建议他们通宵达旦地写诗,这个提议在过去会让他很高兴。现在他却会离开,给自己找一个“愚蠢的借口”。为了希望找到心灵的平静,他羡慕那些已经变得疯狂的人。他评论说:“我的身心都太健康了。”他确信自己的作家生涯已经结束(他不把短歌当作写作)。他写道:“我必须再次认真考虑我没有能力写小说的问题,并确定我的未来还有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