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南柯梦(431)初战

发布时间:2025-07-10 01:29  浏览量:1

关文娴女士,我想和你谈一谈,我的车就在后面。

身后走出一个男人,站在小狐仙面前,微微一笑,那意思是,你觉得,你有选择吗?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证件,很显然这就属于“官方邀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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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医院看陈颖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父亲和老陈,以及她的“同案犯”乐亨之外,几乎没有他人。当然,那个姑妈不算。她是在官方备案的。薇薇安知道陈颖现在并没有完全脱离监控,一定有监视她的人在暗处。但是这个周委员怎么和这事搅到一起的。

所以,一见此景,她也不得不从了。镇静的点了点头:

好吧,你等我去安排一下。我先让我的车先开走,随后你再让你的车开过来,外面太晒了,我不想走那么远,可以呀。

是不是,你不想让你丈夫知道被我邀约了?

呵呵。周委员说到这里,冷笑两声,不过很快,他的面孔又缓和了:

你请便。我在这儿等。面对你这样的女士,我可以通融很多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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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你不坐副驾驶吗?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车居然没有司机,是那个周委员自己开来的,但文娴去很官派的直接走到了车子的后座那,随后抬了一眼,直直的看着对方。显然是在拒绝。

薇薇安,你成为专员夫人刚几天呀,就这么架子十足。

对方这是在讽刺她!

但小狐仙听了这话,却面无表情,她一挑长长的睫毛,来了一句:

我作为被传唤者。按规定是应当坐在后面的,如果坐在副驾驶,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对您的官声不好?

原来你是为我考虑,难得。感谢感谢!

说着话后座的门被打开了。

随着小狐仙婷婷袅袅的坐定,嘭的一下,那门又被关上了,真是费劲,还得绕到驾驶室那儿,周委员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自嘲的表情。自己完全可以强硬一点。但是。哎,没发挥好。算了。

我们去哪儿呢?薇薇安,你喜欢什么地方?天津这地儿我不太熟,但是听说有很多不错的餐厅呢。

不是谈公事吗?应当去您的办公室,去餐厅合适吗?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办公室,都被撤了!

那好吧,去国民饭店吧,国民饭店从后门进,那里有一家葡萄牙餐厅。

我不太熟呀,你过来帮我指一下路好不好?

一边开着车,周委员一边转过头来,对着那位端坐正中的女士搭讪。可就在这时。后座上的人啊的一声,薇薇安本能的叫了起来:

你看着点儿路。前面有车。

猛一回头,周委员也急了,赶紧打轮,原来他差点撞到了旁边的一辆电车,哎呀,你靠边停吧。

说到这里,薇薇安有些急了,被他吓得心直扑腾。

于是,接下来她倒是很通融了,坐到前面去了,指着路把这位周委员给引到了国民饭店,从侧后门进去,一个比较僻静的入口,直接上了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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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葡萄牙口味的餐厅,其实早就荒腔走板了,做的很不正宗了。但是地理位置非常好,一个个都是带长窗的小包间,用日式推拉门隔着。这是日伪时期,给这里留下的痕迹,当时这里是日本军官俱乐部。

不过这种设计,倒是符合了很多要人的行事风格。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不愿意与其他人共处。

坐在这个中西合璧的小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很局促。侍者过来拿了菜单,薇薇安上来之后点了海鲜面,熟练的嘱咐不要牡蛎,随后她把餐牌递给了那位周委员,对方又添了两个菜,要了一瓶白葡萄酒。

我饿了。

薇薇安很自如。上来就动餐具了,她说我今天忙了一上午,早餐只吃了两片饼干。

你一上午都忙什么了?

长官是在审问吗?

呵呵,哪有那么好心的长官,审问你还让你吃东西,要是到了我们那,你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对方这是在恐吓呀!但是架子既然搭起来了就不能倒。社交女王抬起头,面无惧色的怼了一句:

在说这话之前,你应当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本事把我弄到你们那儿去?

这可是针锋相对,一句不退呀,美人一边往嘴里平静的送着海鲜饭,一边垂着眼眸,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你至于这么厉害吗?

周委员这会儿倒显得漫不经心了。他微微一笑说:

我知道你是社交女王,有本事,有手段。在场面上也有人脉。但是你做的事却很不让我佩服。那。不试试白葡萄酒吗?

不用,我饿了。

面对着斟好的两杯葡萄酒,薇薇安丝毫没打算给对方面子,那年轻人只好自己喝了起来!

薇薇安·关,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那我从新介绍自己:周兆元!有一回,你丈夫喝醉了,和人家在俱乐部里打起来了,还是我去你家通知的。那会儿你经常在家里办派对,我还参加过两次呢!

不记得了。我这人不记人。说到这里,薇薇安抬起了大眼睛,看了两下对方:

你指的是哪任丈夫?

呵呵,五奶奶,你没必要这么抵触我,我和你那个好友,赵克明的关系也不错。他肯定跟你提到过我。哦,对了,你们那个公司当初做买卖的时候,我也入了一股。赵克明带的我。

是吗?不过,我可没听老赵跟我提起过这事儿。

老赵这人鬼的很。那个时候我刚从美国回到天津来,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很快就遇到了你,那会儿我对你很有好感呢。就求老赵引荐。

说到着,周委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士,然后又悠悠的聊了起来:

对你,我很是仰慕,但是我这人也不愿意在女士面前献殷勤。远远的看看就行了。

说到这儿,对方似乎也饿了,他给自己点的是一客奶油鳕鱼卷,用叉子插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品味着,不急不慌?他似乎很享受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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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人是谁,关文娴心里早就有数了,只不过她现在不愿意招惹这种愣头青,所以就来了个装糊涂。

周兆元。一个很有身家的子弟,据说家里是做航运的。

在他那里,昔日的五奶奶还占过点小便宜呢。那是一笔生意,但是五奶奶手头资金不够,于是她就让赵克明出马,带着这位富家子弟到自己的派对上转了两圈。然后呢,按照老花魁院里的规矩,既然来我家玩了,你总得交点点心盘子钱吧。于是就从他那儿借了笔款子。当然这种事,最要面子的五奶奶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那多掉价。绕个弯子吧。她把插杆赵克明派出去了。嗯。不过最后那单买卖做成了,分红一点没少他呀!难不成分红的钱被插杆赵克明给眯了。这也是保不齐的事儿。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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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小狐仙的脑瓜子在紧张的飞旋着,她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这家伙不是好对付的,这里面更是掺杂了很多的事儿,哪句说不对,弄不好就要吃亏的,所以文娴告诫自己,慢慢来,慢慢拖。虚与委实,装傻充愣!

当的一下,周委员拿起了酒杯,主动往美人这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随后抿了一下。

哎呀,这个季节吃点鱼,喝点葡萄酒,还能够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面对一位美人,真是不错,人生一大享受啊!我早就想和你单独进午餐了,可惜没机会,上次来天津的时候还到你家去做客呢,但这回就没希望了,你关门谢客了。这就是嫁了爱妒忌的老头子的下场吗!嗯?是不是?

周委员的嗓音很轻松,带着一种居上位者的松弛感。那意思是面对美人,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你不敢不配合我,这就引起了社交女王的极度反感,此时她也把手中的餐具放下了,拿餐巾擦了擦嘴,随后自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周委员,你到底想谈什么?

呵呵,谈什么?

要是按照公事呢,我就应当问你,你和陈颖见面都说什么了,但是这事儿我懒得谈。明摆着那个小共匪我们抓不了了。今天,我亲自来找你,其实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和陈焕章之间有感情吗?

呀!这问题太突兀了,小狐仙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冷着脸看着对方,随后缓缓的说:

这事儿对你的案情有帮助吗?

当然有帮助了。

周委员咬的很紧:

薇薇安,有的事我不希望你裹挟进去,我为你不值得!当初你跟赫家的那位五先生结婚,我家也都收到了请柬,我母亲还亲自到场去祝贺,其实那会儿我还和母亲说呢,我以为你会和赫承树结婚。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多般配呀!可惜那会儿程树还没从国外回来,而你们家呢,又急于和赫家联姻,为了抹你父亲侵占股份这件事。

说这话的时候,周委员特地用眼睛很专注的盯着薇薇安的脸,但是非常遗憾,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一张白纸,不悲不喜,不恼不急,社交女王好像在听别人家的事儿。

所以紧接着,这位年轻人也有点急了。

第一次婚姻为了钱,第二次婚姻呢,为了孝。为了救你父亲,所以你就落入老头子的手了。陈焕章给你当爹都富裕,你比他儿子还小。薇薇安,我不信你能幸福。我们这一帮朋友在背后都替你觉得不值。

替我不值!小狐仙歪起头来,反问了一句:

你们一帮大男人,有事业,有家庭,没事在背后议论我干嘛?

不过话说到这,社交女王不得不软一软了,因为她从那个姓周的脸上似乎看见点热诚。哼,你要是跟我这点苦情戏,那也行。姑奶奶肚子里宽敞,秦香莲,荒山泪,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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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说到这里,对方的情绪更诚恳了。

Vivian。陈焕章是什么人?你了解吗?告诉你。在我的办公桌上,关于他的宗卷摞起来比大英辞典还厚,这家伙劣迹斑斑,罪行累累。也就仗着他的主子如今罩着他,他实际上就是一个鹰犬,一个爪牙,什么人品呀,信念呀,党国呀,在他心里荡然无存,而且此人私生活极其混乱。但凡对自己有些要求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一块玩,你看看和他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

关于这一点,社交女王,你比我清楚吧,我记得老早以前我参加你家的派对的时候,就看见你对着姓陈的他老婆大献殷勤,那时你想走太太路线,给你们家的纱厂拉国房订单,这些我都能够接受。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如今怎么着,他老婆死了,你去添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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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委员,您身为一个党国重臣,成天对我这种小女生的爱情故事这么感兴趣,这有损您的身价吧?

看来关文娴是滚刀肉啊!油盐不进的那种,所以姓周的对她就没耐心了,他直接摊出了底牌。

薇薇安。姓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吗?他为了掌控你,把你爸爸扣在香港,不让他回来。你父亲那件事本来已经平了,但是姓陈的却把他软禁起来了,为的是什么,你自然明白。

这话要是再没杀伤力,那对方就真是神仙了。果然此言一出,小狐仙那浓密的睫毛突然跳闪了一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很快她又恢复常态了。抬起头,缓缓的拿起高脚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放下杯子,她不急不缓的说:

这话,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当初我四处磕头的时候,没人伸出援手,只有陈焕章愿意帮我,既然他已经帮我父亲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那接下来的事我就信任他,更何况,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们两个人已经登报结婚了,想必您也知道吧,我不信任我自己家的人,难不成去相信一个点头之交的外人,您觉得这合理吗?

信任的基础来自于尊重真相。与亲戚远近亲疏无关。我只是想把这个真相告诉你,希望能够对你也有一点帮助。

说完这话,周委员伸手一摁,桌上的电铃很快从外面来了一个穿白衬衫的西仔弯下腰,问道:

先生,您要点什么?

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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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仙端着架子,凭着千年修为,就这样和周委员别别扭扭的吃了一顿饭,然后呢,又让他把自己送回了医院门口,坐上了自家的汽车,薇薇按再也不想去找什么闺蜜了,回家。

一声令下,20分钟之后,她吱溜一下,跑回到了老奶奶的怀抱。

奶,你说那姓周的是匡我,还是真的,他说我爸根本就没事儿了,完全是老陈想攥住我,所以才把爸爸扣着,不让他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把老奶奶也给炸的,咣当一个烈情。

揉了揉眼睛,望了望眼前的孙女儿,走南闯北,见人见鬼的林黛香跟那儿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

在足足抽了一袋兰花烟之后,狐仙奶奶慢悠悠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话了:

这事儿也不好说,这里面必定有个尺寸的问题,前两天你不还问老陈呢吗?他说你爸身上没大事儿了,但是呢,现在是不是能马上把他弄出来?这就两说着了。

有一种可能就是老陈为了把你拴住,所以故意让你爸跟里边接着待着。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真没到火候,现在把你爸给弄出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弄不好被咬一口,不如把这事儿接着往后拖,拖到火候足了之后,再端锅,你说呢?

奶,我觉得也是,这事儿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词,但是,但是我也得赶紧催老陈,不能老这么拖着。听我妈来信说,我爸现在挺瘦的,哎呀,天又那么热,香港那地方得热到10月份呢。那天我跟老陈说,他的意思是年底怎么着也有把握,所以,所以我就不敢使劲催他。

要说这姓周的为他自己想想,肯定是希望你和老陈早点掰了好。他到不见得会娶你,但你恢复了自由,让他们那帮浮浪子弟瞎搭个一通,解解馋,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儿,总比现在瞧不见你强。

至于老陈那边,要我说咱们一事不烦二主,这会儿再去倒过头来求别人,弄不好弄巧成拙,咱干脆就跟这棵树上吊着,就拜这座佛了。等他前脚把你爸弄出来,后脚咱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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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老一小,坐在屋里相互凝视,满腹思量。

说到这儿,老奶奶又回过身,从后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了几件衣服摊开在沙发上:

你瞧,这都是我给小旺旺做的,我惦记着给你妈寄过去呢,还有你看这个,我给孩子打了个金锁。

这个你别寄,容易丢。回头我让人给你带过去,哎,这是你做的小衣服啊。一瞧见这些针指活计,想起那个刚出生的关旺旺,她们的话题就轻松了,老小二狐那脸上都有笑模样了。

可不,这都是我这几天做出来的。别看现在天热,一转眼这小斗篷小毛衣,旺旺就用上了,哎,但愿过年的时候你爸就能出来,让他见见这大孙子。咱们这一家人来年也能够早点团圆呀!

可不是嘛!

这话说的小狐仙心里酸酸的,自己这一大家子人呀,就像是跳棋一般,散落在各地,有的已经先跳过了中场到对岸了。可有的呢,还在后面追着呢。想想自己的身子后边真沉呀。拖着好几条尾巴。有傻乎乎的包子妹妹,有拐腿的耗子哥哥,还有那个花痴嫂子。对了,关大哥偏要带走这位,他愣说洪宝仪离了自己活不了,可你在香港那儿还有一个小艺呢,哎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小狐仙招呼着大队人马,扶老携幼的出发。这得花多少心机,分多少步走,才能够把整个狐仙班子,全都安全带过境呀!二姑娘看着奶奶,心里满是愁事。

9

其实对周委员找上门来这事,老奶奶想的还是不全面,她老是用院里那套,什么争风吃醋,处处留情来琢磨这事,这太小看人家周委员了,毕竟人家也是一门心思办差的人呀!

就像这会儿,周委员已经和他的挚友赫承树会面了,两个人坐在赫家位于英租界的联排洋房,1楼的小客厅里,临着窗欣赏着,那充满了茉莉芳香的花园,他们在那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儿,

承树问道:你第一次和她接触,效果怎么样?

嗯,不大好。当然也不能指望一次就成功,但是我觉得效果肯定是有的。

对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呢!

周委员最近经常住在赫成树这,百日天长,他旁观着承树与莱西的生活花絮,虽说这份生活里藏着一个天大的遗憾,但他总觉得,自己这位哥们的心,还是安静满足的。

他们有自己的小圈子。在这个圈子里,三四个好友关系挺紧密,都是当年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

这帮人的背景嘛,都比较相似。家里都是不缺钱的,但对如今这满世界横行的膏粱大蟹,很不满,觉得如此鱼肉百姓,那这党国的江山拿什么来保啊?

于是他们打算做点什么。

当然,除了民生社稷之外,都是年轻人,大家也愿意谈点感情生活。像老周嘛,就是个花花公子,但他自己可不承认。他说自己是完美主义者,必须得找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契合的伴侣,才能开始自己的婚姻生活。

而承树呢。正好是老周的反义词,大家都笑这小赫,这人也不挑什么。差不多的人交给他,只要假以时日,都没多大问题。人尽可妻!

就说这个莱西,虽然长了个俊俏小模样,但也远不是什么倾城倾国,只能算是小家碧玉里的出挑者,可承树就和她过得津津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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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的时候,莱西在楼上喊:推我下去呀,我怎么下去呀,我都打扮好了!

你说,哪有这样的女主人,还告诉客人,她打扮好了。傻不傻。

对于自己的这位小主妇那略微的不得体行为。承树在老周面前一摊手,表示很无奈,但是从他那苦笑中也能看出,里边藏着一种隐隐的甜!

是这位烦恼的大少爷,一转身就像踩着弹簧似的,高抬腿轻落地的上了楼,过了一会儿从楼上抱下一个小仙子。

哈喽,早上好啊,周先生。

莱西这会儿已经是个活泼的小太太了。

经过了这一通,地狱一般的生活,莱西更瘦了,尖尖的下巴,活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猫。但是也越发俏皮了。这会儿是暑热天气,她把额前的刘海全都梳到了两边,用卡子别了起来。至于头发嘛,那天程树说她,你披散着头发热不热,会不会长痱子呀?

其实这句话完全是那么顺口一说,但莱西走心了呀,她悄悄的问小丫儿:你看我梳起两个辫子来,好看不好看?

你头发那么短,怎么梳辫子呀?只能梳两个小揪揪。

是啊,小姑娘对此也很发愁,

于是叽叽咕咕,她和自己的小伙伴商量了一番,下午俩人就直奔西四绒花店了。莱西给她买了好多梳头的小彩绳,小绒线,两个小姑娘一回来就在楼上秘密捣鼓起来了……

把头发拢到上面,梳个辫子,虽然很小,活像个小兔子尾巴,但是后脖子就算是露出来了,这样显得人也通透也清爽。可这么一弄,又把莱西的年龄往下给拽了三四岁,活像是个中学女生。

既然要梳成小辫子,那那些碎发就得整理好啊。小丫儿这么嘱咐她。

于是莱西忙上了。左边是个大葵花,右边是两个小星星,各式赛璐璐的小卡子,她买了一大堆。每天早晨她都要把这些小玩意儿安装到自己的脑袋上,天天不重样。

今天是左边两个蘑菇,右边一条小鱼,明天是这边一朵花,那边两个蝴蝶结。

哎呀,你太费事太费事。

大少爷一边批评一边含着笑,看莱西在那里打扮。

如今,附在莱西身上的那些铠甲也脱去了。伤口基本上也愈合了,现在莱西轻松了不少。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纱小背心在里面,其他的地方就准备等秋凉的时候再接着涂药了。

莱西曾经认真的问过程树,我前胸后背的伤涂了那个什么药膏子,过一段时间就会长出新皮肤的。是吗?

当然了,那还用说,大夫都是这么讲的,你就信了吧?

那好那好,那我就不着急了,我这腿也会慢慢的好起来的,是吗?

哎呀,我同你说了多少遍,你偏得过来烦我。

哦,人家就是想听你再说说嘛,好给人家点儿信心嘛。

中学小女生撅嘴了,这会儿她也觉得有些没趣儿,自己太贫气,于是伸手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兔尾巴,就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早餐的时候,这小两口特别可爱,承树坐在那和老周谈公事。说着说着,从盘子里拿起一片火腿,然后放到了莱西的面前,谁知这小丫头还不乐意了,正喝着粥呢,突然粥碗上来了一块厚厚的肉,小女生撅起嘴往旁边瞟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用大眼睛在那里一眨一眨的。

在承树他们说公事的时候,莱西是不敢插嘴的!

可然后呢?过了好久,承树一歪头,看着那片火腿还在。又歪头看了看小女生,眼睛里全是老师一般严厉的目光。

哦。莱西微微的哼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拿起筷子,把那片火腿放进嘴里,用两个门牙上下一点点的嗑着。活像是兔子在嗑萝卜片。

呵呵,你们这对贤伉俪,也是自成一派。

谁跟他成一派?麻烦死个人!

承树到了这会儿还很嘴硬。

哎,老哥,我发现你是从来不肯夸自己太太的,就像是传统的中国男人,这可不是留学生做派呀!我瞧你这位年纪小小的夫人,就很好嘛,性子又温顺,持家又细密。要是换了别的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就你老兄成天这样的,拉着脸,人家谁受得了?早就和你分庭抗礼,正式宣战了。

呵呵呵,说到这里,就连承树也笑了,他把长胳膊一下子伸到了莱西的座位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我们这位小姑娘就是脾气好,而且忘性也大,你说她一句,生两秒钟气,然后就忘了,和我这种脾气不好的人能对付。

哼,你知道你脾气不好,还不改呀。

你瞧,小姑娘也有发火的时候呢。

呵呵呵,呵呵。餐桌上又冒出来一大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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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秦皇岛海滨的别墅门口, 另一位年轻女孩儿正在那儿主持大局呢。作风稳健的三姨关文萃,正指挥着阿姨们收拾行李,装车,带好小孩子,还有带上旅途中孩子们需要的东西。什么水杯玩具作业本?一个也别落下。

文萃觉得自己此时应当算是号人物了,蜀中无大将,她就是先锋。这小楼的人都得听她调遣。

而真正的大奶奶刘阿桃这会儿早懒得说话了。她心里慌乱乱的,毕竟那脑袋上顶着的大事,还没解决好呢。昨天晚上,乐城打电话过来打探消息。阿桃告诉他:

老爷子并没有回来,瞧这架势是直接回天津了。唉,那边电话里的乐成也有些后悔了,想想自己此次行动也的确是有些冒进,怪谁呢?

怪你妈!

刘阿桃顿时拍板。

刘阿桃有的时候静下心来,经常想,同是贫家女出身,这个李月娥,她的胃口怎么那么大呢?要独吞家产,这不可能啊。毕竟到现在为止,家里除了你儿子,还有三个带气儿的同辈人呢!

就算是把乐亨掐死,那乐山乐怡呢,也全都一气儿论处,要我说干脆还是遵循祖制。二一天作五。一半儿家产归大房,就是我们。剩下的一半儿爱生多少小崽,生多少小崽,让他们自己分。

刘阿桃其实对现有的小金库就已经非常满意了,他知道最近这几年做生意,他男人手里落了不少钱,所以对于婆婆下一步的“北伐战争”,刘阿桃根本就不同意。

婆婆想什么呢?惹恼了老头子,连这点儿你都落不下。你那老头子陈焕章是什么人?瞪起眼来,不问青红皂白,发起火来,不管骨肉亲情。

自古以来,刘阿桃对老陈的评价就是,此人基本上相当于悍匪与混蛋的组合,根本没有什么忠厚之讲。要是惹恼了这种大魔王,那下场肯定灰飞烟灭。关于陈家门里的这种彪悍之风,阿桃可是有领教的,这么多年来,她在那南海大宅里,亲眼目睹了多少鬼故事啊!

一想到这,刘阿桃就吓出一身的汗,不是热的,纯属吓的。她眼前又出现了陈家的传家宝,腌鱼缸。

对,就是那六口大腌鱼缸,现在依然在四进院里摆着呢。猴头老太不许扔,当然大魔王也吩咐要保留,说是要让子孙后辈知道他创业的艰难。

但是刘阿桃怎么瞧那些大缸,怎么觉得阴森恐怖?

因为在陈家一直流传着一个可怕传说,传说当年李月娥下手取那位姨奶奶性命之时,正是她怀孕临盆之日。

听接生婆说,孩子明明是生出来了,没毛病。但是呢,愣被李月娥咔的一下,当场给掐死了。然后呢,塞进了那六口咸鱼缸里的其中一口,至于具体是哪口,闹不清。

这些事儿,被那些没有文化的下人们,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但是刘阿桃是谁。她凭借着自己那识文断字,看史书,听戏码,带来的经验见识……

嗯,她对此,深信不疑!

每每走到四进院儿,阿桃就觉得唰的一下后背发凉,以至于她宁可从花园子里绕过去,绕到三进院,也就是小狐仙曾经住过的那个偏院旁边的小园子里,然后再往前走。每天多走半里路,一年多费两双鞋,她也不愿意踏足四进院。

但是根据洋人说的能量守恒定律,既然有这么黑心的老婆子,那就自然有恶毒的老汉。

李月娥既然敢把陈焕章的初生孩子,扔进大鱼缸里,那陈焕章怎么就不会下黑手,把李月娥的子孙也害上他一两个呢?反正孩子,老陈家是有的是。这咸鱼阿章如今可不老呀!正在盛年筋骨强壮,无论是宠了哪个小姨娘,都不愁劈了啪啦给他生一堆娃……

一想到这儿,刘阿桃这心抽抽的疼。哎,在这个门里当儿媳妇真是不容易,那都不是受气的事儿,弄不好得钻大缸。一想到这,她腿都软了。

12

不过善心人永远有亮堂日。包子小姐就没这种白日恐怖的负担。此时她正卖力的推着一个轮椅,咯吱咯吱的从那石子小路上奔袭而来,一边跑她一边还叮嘱自己那大外甥。

你爸让你明天去给颖小姐请罪。别害怕,我陪你一起去。那个姑妈不会把你吃了的。放心吧,乐亨,你这小子运气好,我拿塔罗牌给你算了,你就是皮裤胡同最后一个幸存者。

至真至纯自无事,丰年荒年都有收!